礼拜堂的墙壁垮了下来,瓦砾四处飞散。窃贼在礼拜堂入口设置了炸药,他的烟里也加了硝基化合物——

等连恩想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已经看到砂尘弥漫而起,墙面豁然开了一个洞。窃贼不见人影,而他的去向连想都不用想。连恩毫不犹豫地从炸开的墙壁空隙之间冲进黑暗的礼拜堂。他的脚刚踏上地板就有一阵巨响从背后传来,让他的视野陷入一片黑暗。

连恩从口袋中摸索出火柴点起,用那微弱的火光照了照四周,看到炸开的洞口被堵起来了。刚才的轰鸣似乎是老旧屋檐之类的东西受到爆炸冲击而垮下来的声音。

“连恩!”华生的叫喊声从墙壁对面传来。

连恩喊了回去:“我没事!”

“不要离开那里!”

“知道了!”

出口也被堵上,没有退路了。

这一点对窃贼而言也一样。连恩猜想他可能会再次装设炸弹,在墙上炸开通风口企图逃走,因此不敢掉以轻心,摆好了架势等着。

“喂,给我出来!躲起来也没用。”没有反应。

狭窄的高坛上只有连恩的声音回响着,火柴快熄灭了。他又点起一根火柴照亮四周,看到后方墙上的壁画浮现而出,上面并排画着许多场景,中央是怀抱幼子耶稣的圣母玛利亚。圣母一手拿着百合花,而幼子耶稣则将手伸向这边。连恩朝那只手的前方看了一眼,然后就在圣坛上发现了一个三叉烛台。

连恩在心中表达他对主的感谢,划了个十字后跑向烛台,点起上面的粗蜡烛后,一手紧紧地握住搭好箭的十字弓,环视着礼拜堂内的景色。

他听见地板上传来了可疑的呼吸声。那哈、哈的声音听起来很兴奋,还有喀吱喀吱的声音。他马上就知道来者的真面目,是何瑞修。

“你来啦,小狗!”

西班牙猎犬漆黑的毛色和黑暗融为一体,看不到它在哪里,连恩借着它的鼻息把烛光转了过去,看到它不停地用鼻子顶着地板上某一处,前脚咯吱咯吱地搔抓着。

连恩跑过去检查那块地板,发现那里有些微浮起。他把地板掀开,伸出蜡烛往里面瞧了瞧,发见一道延伸至地下的狭窄楼梯,看起来黑不见底。

这时华生的忠告已经被连恩抛到九霄云外。别说待在原地了,他毫不迟疑地踏上通往地底的楼梯,并且知道何瑞修跟在他后面便觉得胆子大了起来,他承认它是只既聪明又勇敢的狗。

他走下楼梯,狭窄细长的通道向前延伸。何瑞修率先迅速前进。

“这就是密道啊。对了,妈妈和伯爵夫人也是用这条路偷偷交换身分、进出城堡的吧。”

连恩向前迈出步伐。这条仅能容一个大人勉强通过的狭窄通道看起来历史颇为久远,地面高低不平,没办法在上面奔跑。连恩一边探查前方窃贼的动向——虽然他什么都感觉不到,然后一边紧张地继续前进。大概过了十几分钟之后,黑暗依旧深邃,但连恩感到有风从前方吹了过来,于是加快了脚步。

他看到黑暗彼方有个小小的光芒。何瑞修跑了起来,连恩急忙跟了上去。他被地面的落差绊了一下,发现有楼梯。他一往上跑就看到何瑞修朝着一个站在微弱灯光旁的黑衣男子扑了过去。

“别想逃!”连恩大叫,吹熄了蜡烛把烛台扔到一旁,作势刻男人的背踢下去,却在此时发现自己搞错了。何瑞修并不是扑向他,而是在跟那个远比窃贼高大的、猎犬主人的随从撒娇。

瓦伦泰看穿连恩的攻击,不费吹灰之力地把他摔了出去。纵使连恩当下做出护身动作,身上还是有好几个地方撞上石地板而痛得呻吟,接着他听到头上方传来坚硬的撞击声,一睁开眼就看到枪口对在眼前。

连恩急忙嚷道:“慢着,是我啦!”

“你——”瓦伦泰收起枪,命令何瑞修:“把灯拿来。”然后猎犬就叼着油灯过来了。

淡橘色的灯光下是瓦伦泰吃惊的表情,他将手抵在额头上叹了口气,然后转向连恩伸出手。

“这是哪里?”

连恩借瓦伦泰的手起身,四下张望着。这是一处石造建筑物的废墟,屋顶已经半塌,抬起头就看得到一片夜空。

“村子以前的教会旧址。”

“教会旧址——”

“爱德华很早以前就推测出城里有密道,他认为出口大概在这里,只是怎么也找不到暗门。或许从这边是打不开的。不过,真亏你能打开礼拜堂的暗门呢,我听说那个构造的复杂程度和迷宫之塔的秘密金库不相上下。”

“暗门是开着的啊。可是你们早就知道有密道了吗?”

“嗯,所以我跟你分开后,看到窃贼往礼拜堂的方向过去,便立刻叫人打开城门。我原本想抢先他一步。”

“那窃贼呢?”

“既然你没在密道中追上他就是逃走了吧,他可能在这里准备好了逃亡用的马。”

连恩看向黑暗的街道,不想就这样放弃追捕。只要有何瑞修的鼻子就一定能找到人。他握紧拳头,打算追上以后一定要亲手逮住他。

这时他听到一阵逐渐接近的马蹄声,吓了一跳回过头,看到一匹黑马的轮廓在微弱的提灯灯光下隐约浮现。马上执著缰绳的人是爱德华。他借着提灯的光芒让马朝这里过来,敏捷地下了马。看到连恩出现在这里也毫不惊讶的样子,对他们扔下一句:“拂晓少女被窃贼偷走了吗?”

“爱德华!”

贵族少年看向高声呼唤他的随从,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起伏,然后他说:“快追上去把它拿回来。福尔摩斯先生很有可能已经查到这个地方了。如果他们过来,我会阻止他们。”

“爱德华,请你回城里去。没有证据显示窃贼是否拿走了宝石。我在城内曾和窃贼搏斗并制伏了他,那时我检查过他的身体,但那家伙身上没带着宝石。虽然依状况判断,我不认为他会躲在城里——”

“呐,喂!”连恩打断他。

“为什么要阻止福尔摩斯先生啊!你想独占功劳吗?”

“我不要功劳。我想把宝石拿回来。”

“为什么?”

“因为那是偷来的东西。”

“——啊?”连恩呆住了。

“你说偷……是你偷的吗?”

爱德华没有回答,但他的确说了“偷来的”。不仅如此,他还提到“拂晓少女”。连恩想起有个同名的宝石就是从迪亚兹伍德侯爵家被黑蔷薇大盗夺走的。

连恩咽了口口水,盯着贵族少年问:“你是黑蔷薇大盗吗?”

他一逼问爱德华,他背后的瓦伦泰就行动了。连恩被抓住手腕,当场一脚踏空站不稳。他抬头瞪向高大的随从,挥开他的手说:“我什么都不会做。”然后问:“从城里被偷走的红宝石,是迪亚兹伍德侯爵家的红宝石吗?”

“对。我想为这件事做个了断,因此我不会借助父亲或侦探的力量把它拿回来。与其让瓦伦泰在礼拜堂前抓住窃贼,我选择在城外埋伏也是基于相同的理由。”

“你拿回宝石想做什么?”

“连同梅多兹男爵家的蓝宝石戒指一起归还侯爵家,因为已经不需要了。”

“你说需要——啊啊,算了。等一下再听你说明。只要你跟我发誓,你会还给人家!”

他猛地靠近爱德华凝视他的眼睛,却马上明白没有用。爱德华跟东区的伙伴们不一样,他的眼中几乎不会表达出情绪。像宝石一样的美丽眼睛实际上是盔甲,是保护他的心不受许多质疑的眼光以及恶意伤害的盔甲。

“骗人也没关系。我也要去!我已经决定要做一件事补偿你了,所以我会帮你。”

“你会碍手碍脚。”

瓦伦泰冷冰冰地说,但爱德华推翻了他的评论。

“带连恩去吧。”

“可是……”

“我决定相信他。”

“——谨遵吩咐。”

瓦伦泰转头对连恩说:“你会骑马吗?”

连恩转了转眼睛,有一瞬间不知道怎么回答。虽然他没骑过什么马,但假如他说了实话,大概就不能同行了。

“没问题啊。”

他不以为然地回答,觉得只要跨上马鞍总会有办法的吧。瓦伦泰轻轻叹了口气,神情严厉地朝他直走过来,连恩以为他看出自己在说谎而要骂人了,于是摆好了架势警惕着,结果还来不及逃就被抓住腰,身子腾空而起。

“你干嘛!放开我!”

连恩直到大吼出声之后才发现自己已经跨在马鞍上了。

他睁大双眼,转头四下搜寻瓦伦泰的身影,看到他站在马旁扶着马鞍。高大的随从一脚踏上马蹬敏捷地上马,背影出现在连恩面前。他稍微转过头,拉过他的手要他抓住自己的腰。

“这是你要求的,而爱德华也同意了,我只有服从的份。请你好好抓紧。”

“知道了!我绝对会抓到窃贼,把宝石拿回来给你看!”

瓦伦泰露出苦笑。即便是苦笑,也是连恩第一次看见青年对自己露出笑容,令他有点惊讶。

“何瑞修,快追。”

何瑞修嗅出窃贼的踪迹而跑了起来,瓦伦泰纵马追上。何瑞修的脖子上有条白手帕像围巾一样地围着,在黑夜中标示出狂奔着的漆黑猎犬的位置。

连恩紧抓着瓦伦泰对他提出问题:“那个地下道是谁盖的?”

“你是天主教徒吧?没有听过关于那种构造的事?”

“旧约圣经里有提到地下道的建造方式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连恩觉得他好像听到了一声叹息。前方那个只靠星光与提灯的光芒策马前进的人以聪慧的声音问他:“你学过关于亨利八世的事吗?”

“老爸有教过我。他说那个人把爱尔兰害得很惨,是个喜欢拈花惹草的下流国王,因为想跟妻子离婚就和罗马教皇吵架,因此禁止了天主教。”

“这样的教导内容有失偏颇。国王所娶的皇后是他哥哥的寡妇,因为触犯了与嫂嫂结婚的禁忌,担心得不到继承王位的子嗣。加上罗马教皇不允许国王离婚,于是他让英国脱离罗马教廷而成立国教。天主教被打压、禁止,尽管如此,没有舍弃信仰的人们也不在少数,贵族和上流阶级人士中有人会藏匿司祭,并在宅邸或城堡中建造有人追捕时可以躲藏的密室或密道。”

虽然连恩还有其他想问的事情,但接下来就说不出话来了。马匹逐渐加快速度,在一片漆黑的乡间小路上全力疾驰,他提振起精绅以免被甩下去,并转动眼睛观察四周,放眼望去尽是牧草地与石楠荒野。村子在哪?到前面的车站还有几哩?

西班牙猎犬优雅奔驰的身影在摇晃的提灯光圈下,看起来好像上下浮沉着似的。何瑞修的长耳朵在风中拍打,全力奔驰着。

不一会工夫,荒野中出现了文明的证据——是铁路。

何瑞修来到铁轨附近之后便低下头沿着轨道嗅闻着,谨慎地前进。马儿也跟在它后面。

突然,黑暗中出现了微弱的光芒。载着连恩他们的马儿高声嘶鸣,踢出前脚,吓得旁边的何瑞修跳了起来,长长的耳朵像兔子似地弹起。

“哇,笨马!”连恩不由得大叫。

瓦伦泰不动声色地抓着缰绳,安抚马儿后退。接着立刻有一阵轰鸣声沿着地面传来,光芒在转眼之间增强、扩大,驱散了黑暗。轰鸣声逐渐变大,远方有个巨大黑影朝他们逐步逼近。

是火车。

蒸气滚滚上升,车头灯射出炫目的光芒,而在火车头逐渐接近之时,铁轨旁浮现出一个骑在马上的男人黝黑的身影。

是窃贼。“找到了!是窃贼!”

汽笛在连恩放声大叫的同时尖锐地响起,而在他的注意力被汽笛声引开的瞬间,窃贼便从马上消失了身影。

当连恩察觉到窃贼跳到火车上的时候,他同时也已从马背上溜了下来,在草地上一个翻身站起,然后跑了起来。

他想跳上火车却构不着上面的扶手。火车车厢一个接一个地从他眼前经过,终于来到了最尾端。

“可恶!怎么能让你逃走!”在他大叫的瞬间,想出了某个主意。

连恩一边跑,一边解下挂在肩上的皮带,一端绑在十字弓上,另一端则绑在箭上。他搭好箭对准了火车车厢。握着十字弓的手用力把箭射了出去。

咚的一声,他的手感觉到射中目标。箭矢刺进了最尾端车厢的门。

而他的脚也在下一瞬间离开大地,身体就像风筝一样飘了起来。

“连恩!”他觉得好像听到瓦伦泰的叫声,却被钢铁的轰鸣声盖过去了。

可怕的刺耳隆隆声。在他感到火车车壁近在眼前而反射性地闭上眼睛的瞬间,右盾受到了冲击。疾驰的火车卷起的狂风吹得他睁不开眼,

让他顿时慌了手脚,拼了命伸出手,指尖摸到了某个坚硬的东西。

他不顾一切地挣扎着抓住,感到肚子下传来轰隆轰隆的火车震动。才发觉原来他已经顺利爬上车顶了。

连恩在安心之余感到一阵头昏眼花。虽然手脚发软,依然振作起精神,想先爬起来再说。这时,他感到一股讨厌的气息,他倏地把抬起的头低了下去。

咻。空气在几乎逼近头顶的地方被撕裂开来,是一把射来的短剑。他仍低着头,抬眼一看,只见黑衣窃贼正俯视着他。窃贼的腰上挂着小型提灯,在微弱的灯光下无声无息地站在那里。

连恩跳了起来,把手伸向背后的箭筒却捞了个空。十字弓在他跳到火车上时掉了,而箭也飞散得到处都是。

连恩的心凉了一半。呼啸的冰冷狂风吹得他连要维持面向前方都很困难,但他心想不能让敌人察觉,咬紧牙关挺直了背脊,用力跺了跺脚,勇敢地厉声道:“把宝石还来!我知道你偷了红宝石喔。”

窃贼微微倾着头,没有回答,看起来像是没打算开口的意思。

虽然瓦伦泰说过他检查窃贼的身体时没发现宝石,但连恩认为是他找的方式不对。扒手有扒手的秘诀,而小偷也有小偷的窍门,比如设有收藏赃物的隐藏口袋或者鞋子上的装置等等,连恩有自信自己一定可以把宝石拿回来。

窃贼无声无息地靠了过来,黑蒙面外露出的双眼像要把人吸进去似地盯着连恩的脸,一下子朝他伸出右手。连恩看出他手上的短剑闪光,极力忍住退到后面去的想法,放下举到一半的脚,使劲跺脚道:“你抵抗也没用。我可是有福尔摩斯先生站在我这边啊,别以为你逃得掉!”

连恩虽然挺住了气势,但他体认到自己正陷于前所未有的困境之中。他的身手比一般的同龄孩子敏捷,也以优秀的身体能力自豪,但同时,他也明白现在与他对峙的窃贼拥有的身体能力更远远凌驾自己。

连恩叉开双脚站在不断摇晃的车顶上,绷紧了全身的神经找寻致胜的机会。当铁轨转弯而歪向一边时,瓦伦泰策马与火车并行的身影便映入眼中。虽然瓦伦泰追上来了,可是大概也得不到他的帮助。这样下去,在跟窃贼打起来以前,就会因为急转弯而从火车上掉下去而一命呜呼。

他判断要抓住窃贼是不可能的。只能想办法暂时牵制对手的行动,再搜他的衣服拿回宝石。这将是孤注一掷的胜负。

连恩下定决心后便猛地抬起头,竭尽全力扑向窃贼,给了瘦小男人单薄的肚子一记头锤。

窃贼发出唔的一声难听呻吟,大幅度地弯下身子。一块比小石子大的东西从他嘴里飞出,叩隆叩隆地往摇晃的车顶边缘滚去。

连恩几乎是本能地扑上去,在千钧一发之际抓到,却为那黏糊糊的触感吓了一跳,让他着地失败,摔了个四脚朝天。他看了一眼手中的东西,发现是口香糖,正当皱着眉头想甩掉时,发现它意外地硬。他用指甲刮了一下,手指上传来平滑的触感,微弱的光芒中闪过美丽的红色。

是红宝石。

连恩麻痹僵硬的脸上浮现笑容,他将拿回来的宝贝塞进外套内袋之中,正准备起身的时候听见奇怪的声音传来。

那是歌声。连恩皱起眉。

在疾驶的火车车顶上,钢铁车轮的辗轧声、汽笛声,以及将之全部吞没的呼啸狂风之中,他以为自己听错了,然而——

噢,我的名字是山姆·霍尔,

烟囱清理工!烟囱清理工!

他确实听见了歌声,而且是他熟识的声音,同时也是不可能在这种地方听见的声音。是爱恶作剧的妖精想捉弄他吗?不,才没什么妖精呢,连恩又仔细倾听那阵阵歌声。

从大玩意儿到无聊玩意儿,我什么都偷,

现在来跟我算总帐了。可恶,让你尝尝我的厉害。

有个沉重的声音咚的一声响起,某个东西掉在他鼻子前面。

是一件老旧的直条纹外套。左右两边的袖子被轻轻打了个结做成一个圈,左手肘部分有个似曾相识的补丁,跟威金斯的外套一模一样。

外套下摆从车顶垂下,他听见歌声从下摆下方传来。是那些家伙!

等他一确定,脱口而出的“为什么?”和“怎么来的?”就被风吹跑了。

他维持匍匐的姿势等着。当静悄悄逼近的窃贼打算更进一步,举起一只脚的时候,连恩移动了外套的位置,让袖子的圈进入那只脚的范围,然后用力勒紧,用尽全身力气一拉。

窃贼的脚被绊住,摔了个四脚朝天。

“可恶,让你尝尝我的厉害。”

连恩一加入合唱,外套就缓缓滑动,把窃贼往车顶边缘拉过去。简直像钓线一样。但猎物不是被钓上来,而是被拖下去的。

这只猎物非常顽强。就像试着咬断钓钩逃跑的鱼一样死命挣扎。尽管如此,他还是没有发出声音,有如弹簧一般的爆发力弹起身,想把脚从袖子中抽离。

“别想逃!”

连恩撞了过去,感到一股反作用力回到身上。窃贼的身影从视野中消失了。

“成功了——”

他的叫好声中断了。窃贼在快掉下去以前伸手抓住了连恩的脚踝。连恩被他这么一拉,失去了重心。

要掉下去了!他的叫喊被尖锐的汽笛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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