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做到了别人做不到的事,这是个好消息吗?”

“玩家的死亡总是令人作呕的。我常在想巨人的饮料那个环节是整个思维游戏中最不公平的一部份。但想不到安德能突破它——这就是我们要为舰队培养的指挥官吗?”

“这和他打通了那个所谓没有人能通关的游戏有什么关系吗?”

“我想你现在会对他进行下一阶段的培养计划了吧?”

“我们正在观察他怎么样处理和伯纳德的关系,他做得非常好。”

“那么一旦他克服了你给他设置的障碍,你就会给他设置另一个更加困难的陷阱。他有喘气的时间吗?”

“他要和他的小队一起呆上一两个月,或许三个月。这对一个小孩的童年来说可算是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你是否不再把这些小家伙当成孩子来看待?我观察过他们做事的方法、讲话的方式,他们看上去一点也不象小孩子。”

“在他们自己眼中,他们都是世界上最有才华的孩子。”

“但他们的表现不是应该象小孩子一样吗?他们这样可不太正常,他们的表现就象——是历史上的拿破伦、威灵顿、凯萨大帝似的。”

“我们是在拯救世界,不是在拯救破碎的心灵,您太有同情心了。”

“列维将军是不会对任何人怜悯的。所有的录象资料都显示出这一点。但不要伤害这些孩子。”

“你在开玩笑吗?”

“我的意思是,不要太过份了。”

※※※※

在晚餐的时候,阿莱坐在了安德的对面,“我终于知道了你是怎么用伯纳德的名字发送那些消息的。”

“我?”安德问。

“不要装了,还能有谁?首先肯定不是伯纳德自己,也不会是沈,他对电脑不怎么上手。其次我也知道不会是自己,那还能有谁呢?没关系,我知道了怎样建立一个假的学生帐号了,你建立了一个学生名为‘伯纳德’加空格键的帐号,伯-纳-德-空格,所以电脑没有把你当作是重复的帐号删除。”

“听起来好象能行。”安德说。

“OK,OK,是能行。但你第一天就能这样做了。”

“或者是别人做的,可能是戴普,或许他想打击伯纳德的霸道行为。”

“我还发现了一些事,我不能用你的名字来注册一个假帐号。”

“噢?”

“无论怎么样用你的名字来注册都会被系统踢出来,我根本无法进入你的档案。你一定是设置了自己的安全系统。”

“或许吧。”

阿莱对他露齿一笑,“我刚进了系统,破坏了一个家伙的档案。他就跟在我后头非法进入了系统,我需要保障,安德,我需要你创建的安全系统。”

“如果我把自己的安全系统给了你,你就会知道我是怎么做的,你会把我的档案也破坏掉的。”

“你说我?”阿莱问,“我可是你最好的朋友呀!”

安德笑了,“我会帮你装上一个安全系统。”

“现在吗?”

“你能让我吃完这顿晚餐吗?”

“你吃饭总是慢慢吞吞地。”

这倒是真的,每次晚餐结束时,安德的盘子上总是还剩有食物。安德看着自己的盘子,决定还是不吃了,“那么我们走吧。”

当他们回到宿舍后,安德在他的床边蹲下,说,“把你的笔记本电脑拿过来,放在这上面。我来告诉你怎么做。”但当阿莱把他的电脑拿到了安德的床上后,他发现安德呆呆地坐在那里,他的柜子却没有打开。

“怎么了?”阿莱问。

安德用手指向他的柜子,代替了回答。它上面显示着“非法登录”,柜门紧锁着。

“有人比你棋高一着,”阿莱说,“给了你一记重拳。”

“你现在还想要我的安全系统吗?”安德坐了起来,离开了他的床。

“安德,”阿莱说。

安德转过身子,阿莱手上抓着一张小纸片。

“那是什么?”

阿莱抬头看着他,“你不知道?它放在你的床上。你刚才一定是睡在了它的上面。”

安德将纸片从他手里拿过来。

上面写着:安德·维京——分配到火蜥蜴战队——队长是波让·马利德——立即生效——颜色代码:绿绿棕——传送完毕“你很聪明,安德,但你在战斗训练室的表现没我好。”

安德摇摇头,在这个时刻让他晋升是最他能想到的最愚蠢的事。从来没有人在八岁以前得到晋升。安德甚至连七岁都不到。而且一个小队总是一起晋升的,每一个战队同时接收一个新兵。除了他,在其它人的床上都没有晋升指令。

当事情变得好起来的时候,当伯纳德变得和其它人甚至安德都和睦相处的时候,当安德开始和阿莱交上真正的朋友的时候,当他的生活变得愉快起来的时候,他们就会来破坏这一切。

安德弯下身,把阿莱从床上拉了出来。

“不管怎么说,火蜥蜴战队可是个人人都争着去的地方。”

安德对这种不公平的对待觉得非常的委屈,泪水在他的眼里打转。不能哭出来,他对自己说。

阿莱看见了他的泪水,但他很乖巧地没有说出来,“他们都是混蛋,安德,甚至不让你带走你的物品。”

安德对着他笑了笑,他觉得没那么难受了,“难不成我还要光着身子去报到?”

阿莱也大笑起来。

安德心里感到一阵激动,紧紧地拥抱住阿莱,他在潜意识中已经他当作了华伦蒂。一想到华伦蒂他就想回家,“我真的不想去。”他说。

阿莱也紧紧地回抱着他,“我明白,安德。你是我们中最出色的,或许他们想快点教会你所有的东西。”

“他们不会想教我所有的东西,”安德说,“我想学习怎么和别人交朋友。”

阿莱严肃地点点头,“你永远是我的朋友,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他说,然后微笑着说,“去吧,把臭虫子切成碎片!”

“好。”安德也笑着说。

阿莱突然在安德的脸颊上亲了一下,在他耳边低语说,“安拉。”(阿莱是穆斯林,译者著)

然后,他红着脸转身走回了自己在宿舍尽头的铺位。安德猜测那个亲吻和祝福可能是不允许的,或许不符合他们的宗教规范的,也可能那句祝福的话对阿莱自己有着特殊的含义。不管那对阿莱来说意味着什么,安德知道这都是神圣的,他对全心全意地对爱德好的。当爱德很小的时候,他妈妈也曾这样对他,在他们要将监视器装在他的脖子上时,她把手放在了他的手上,为他祈祷。她以为他睡着了,其实他没有。安德从未对别人说过这件事,包括妈妈,他把这当作神圣的记忆,他知道了妈妈是非常爱他的。阿莱刚才也给了他这种感觉,这份礼物是如此的神圣,他甚至不能让安德知道它的含义。

之后他们再也没有说话,阿莱上了床,转过身去望着安德。他们望着对方好一阵子,眼中充满了理解,然后安德就离开了。

※※※※

在学校的这个区域里没有“绿绿棕”的指示灯,他必须得到其中的一个公共区域里才能看到它。其他的人就快吃完晚餐了,他不想走近拥挤的食堂,训练室那里现在应该是空的。

现在他已经觉得训练室里没有哪个游戏可以吸引他了,他于是走到了训练室后面空着的那部公用电脑上,继续玩他自己的秘密游戏——巨人的饮料。他很快到达了仙境,现在那个巨人已经死了,他不得不小心的爬下桌子,跳到了被巨人碰倒的椅子的脚上,然后再跳到地面上。过了一会,有一群老鼠来咬巨人的尸体,但安德从巨人粗糙的衣服上拔下一根别针,杀死了一只老鼠,之后它们就消声匿迹了。

那个巨人的尸体已经腐烂了,被一些食腐动物咬得七零八碎,蛆虫在他的身上蠕动着,现在他已经成了一具巨大的木乃伊,身体干瘪,牙齿外露,眼眶剩下了两个洞,手指蜷曲着。安德想起当这个恶毒狡猾的巨人还活着的时候,是他挖进了巨人的眼眶。安德感到愤怒和失望,他还想再干掉巨人一次。但现在巨人已经成了仙境的一部份,不能再残暴地对待他了。

安德以前总是通过那座桥走到皇后之心城堡,那里有很多适合他玩的游戏,但现在它们已经不再吸引他了。他从巨人的尸体旁边经过,沿着小溪的上游走去,来到了一座森林。那里有一块操场,里面有滑梯、猴子栏杆、团团转等娱乐设施,十多个孩子在那里做着各种各样的游戏,充满了欢声笑语。安德走了过去,他发现自己在游戏里的角色变成了一个小孩,而通常他的角色是一个大人,实际上,现在他扮演的那个小孩比其它的孩子都小。

他走到了滑梯上,其它的孩子没有理他。他爬上了顶部,看着前面的男孩滑了一个长长的螺旋落到了地面。然后他坐下来准备滑下去。

但是他没办法往下滑,正当他走进了滑梯滑向梯子下的地面时,滑梯突然变成了幻影,他摔到了地上。

他也不能玩猴子栏杆,他沿着栏杆一级级地往上爬,但某一格栏杆也会突然变成幻影,让他掉下来。他去玩秋千,但当他到达顶点的时候,他会被莫名其妙地扔了下来。如果他玩团团转,当它越转越快时,把手会变成空的,然后他又被抛了出去。

那些孩子的笑声变得嘶哑和讨厌,他们围着他,指着他取笑,然后再回去继续做游戏。

安德很想揍他们,把他们扔进小溪里。他没有走进森林里头,他发现了一条小径。小径很快变成了一条用古旧的石砖铺成的路,杂草丛生,阴森黑暗,但是还能走人。

路的两旁有一些指示,可能是指向一些游戏,但安德没有理会,他想看看这条路到底能达到什么地方。

路的尽头是一片空地,中间有一口井,上面的标记写着“喝水,旅行者”。安德走向前,看了看这口井。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声咆哮,森林冲出了十多头长着人脸的狼。安德认出了它们——就是刚才在操场里玩耍的小孩。狼群龇着凶狠的牙朝他扑去,安德身上手无寸铁,很快就被撕成了碎片。

象往常一样,屏幕上的同一地点出现了他的第二条命,虽然这次安德试图爬到井里面去,但他仍然被狼群吃掉了。

第三条命出现了,但这次是出现在操场上。那些孩子又在嘲笑着他。随你们笑吧,安德想,我知道你们是什么。他推开了他们中的一个女孩,她愤怒地追着他。安德将她带上了滑梯。他理所当然地又掉了下去,但这次,那个女孩追得他太紧,她也跟着掉了下去。当她摔到地面时,她变成了一头狼,瘫在了地上,不知是死了还是昏了。

安德一个接一个的将他们全部引到了陷阱,但在他把最后一个孩子带上滑梯之前,狼群开始苏醒了,它们没有再变回小孩,安德再次被撕成了碎片。

这次安德气得发抖,身上冒出了冷汗,他发现他扮演的角色在巨人的桌子上复活了。我应该退出游戏的,他对自己说,我应该去新的战队报到。

但他还是控制着他的角色跳下了桌子,走过巨人的尸体来到了操场。

这一次,当那些孩子掉到地上变成恶狼时,安德立刻把它们拖到溪边扔了进去。那些水好象是酸性的,每当他把一头狼扔进去时,水里都会发出“呲呲”的响声。狼只在水里溶解了,然后升起一股黑烟,飘散在空中。那些小孩很容易上当,虽然后来他们开始用两到三个人追他。最后安德发现空地上狼只已经全部被他干掉了,他拉着吊桶的绳子爬进了井里。

井里的光线非常暗淡,但他能看见里面有一堆堆的珠宝。他从它们旁边通过,注意到在他的身后有一双眼睛在珠宝中间闪闪发光。前方出现了一张放满食物的桌子,他依旧没有理会。他通过了吊在顶上一组笼子,每个笼子里都装着一些奇特的,看上去很友善的动物。我稍后再和你们玩,安德想。最后,他来到了一扇门前面,门上写着几个翠绿色的字:世界尽头。

他没有迟疑,打开门走了进去。

门外是万丈高壑,他站在从悬崖边伸出的一个架子上,眺望着远方明亮的天地,暗绿色的森林带着些许秋天的颜色,点缀在大地上,还有耕地和村庄,远处的高山上有一座城堡,白云在他脚下飘过。在他上面,天空就是这个巨型洞穴的顶部,水晶在明亮的钟乳石里摇摆。

门在他身后关上了。安德仔细的研究着这个场景,在这个美景当中,他不象以往一样,留意着如何保存自己的性命。在这一刻,他不再关心这个地方可能还会发生什么情节,他已经找到了它,能够看着它就是最大的奖赏。于是,他没考虑没什么后果,不顾一切地从架子上跳了出去。

现在他朝着下面翻滚的河流和粗旷的石场垂直下落,但在他下坠的时候,云朵飘到了他的脚下,将他托了起来,载着他飞向远处。

它把他带到了城堡的塔上,托着他穿过了一扇打开的窗户。云朵把他放到一间屋子里,屋子四周是密封的,从唯一的窗子望出去,外面高得吓人。

刚才他毫不在意的就从架子上跳了下去,但这次他犹豫不决。

在火边的一块小地毯自动拆了开来,变成了一条细长的毒蛇,露出邪恶的毒牙。

“我是你唯一的解脱,”它说,“死亡就是你唯一的解脱。”

安德朝屋子四周望了望,想寻找一件武器,这时屏幕突然黑了起来,有一行字在电脑边上闪烁着:立刻向指挥官报到,你迟到了。——绿绿棕。

安德感到非常恼怒,啪的一下关掉了电脑,走到了那面信号墙边,他在那找到了涂成那三种颜色的锻带,他碰了一下带子,然后看着它在他面前一闪一闪。这条涂成暗绿、明绿和棕色的锻带让他想起了在游戏里看到过的那个在早秋时节的王国。我得回到那里去,他对自己说。那条毒蛇是个长久的威胁,我可以让自己从塔里爬下去,找到方法通过那个地方。或许那里叫做“世界尽头”是因为那里就是游戏的尽头,因为我可以到达一个村庄,变成一个小孩子在那里玩耍,没有需要我去杀死的怪物,也没有怪物来杀我,我只是在那里自由地生活着。

虽然他不知道“自由地生活”到底意味着什么,在他的生命中他从未试过,但无论如何,他都很想试一试。

※※※※

战队比新兵小队要大得多,它们的宿舍也相对宽敞得多。宿舍狭长,两边摆着床铺,实际上,由于宿舍实在太长了,你可以在它的最里面看见弯曲的墙壁,因为战斗学校是一个环状的空间站。

安德站在门口,有几个在门边的孩子扫了他一眼,这些孩子都是高年级学员,他们好象没看见他似的,靠在铺位上继续着他们的谈话。他们在谈论着战斗,高年级的学员总是这样的。他们的年龄都比安德大得多,在他对面的几个有10到11岁,最小的也有8岁,而安德看上去比他自己的年龄还小。

他试着猜测哪个孩子是指挥官,但他们大部分都穿着战斗服,士兵们都戏称它为“睡衣”。有很多人都打开了电脑,但只有少数人在学习。

安德走进了宿舍,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你想怎么样?”在门边上铺的一个男孩朝他喝道,他是他们中最大的一个。

安德刚才就注意到了他,他的腮边长着粗糙的胡子,已经算是半个大人了。“你不是火蜥蜴队员。”

“我想我现在是了。”安德说,“绿绿棕,对吗?我是新分配来的。”他把那张调令展开给那个孩子看,很明显他的职责是门卫。

那个门卫伸手想接过来,安德把它抽了回来,“我想把它交给班瑞。马利德。”

另外一个孩子走了过来,她看上去年龄不大,但还是比安德要大得多。“不是班瑞,笨蛋,是波让。这是西班牙语,波让·马利德。”

“那么你就是波让?”安德问,这次他的发音很准。

“不,我只是个天才语言学家,佩查。阿卡莉,火蜥蜴战队唯一的女士,比这里的任何人都更象男人。”

“佩查妈妈在放屁?”一个男孩喊道,“她在放屁,她在放屁。”

其他人一起大叫,“放屁……放屁,放屁!”

宿舍里响起一阵笑声。

“告诉你一个秘密,”佩查说,“如果他们把一个王八蛋送到战斗学校,那他的脸上一定贴着绿绿棕三种颜色。”

安德很失望。他本来已经是面临困境了:缺乏训练,年龄小,没有经验,因过早晋升而遭受忌恨。而现在,在毫无选择之下,他又交错了朋友,一个被火蜥蜴战队排挤的女孩。她刚才已经在其它人面前显出她和他是同一战线的。做得真好。当安德看着四周嘲弄的笑脸时,他觉得他们好象都变成了狼,身上覆盖着毛发,利齿随时准备将他撕成碎片。我是这地方唯一的人类吗?这些猛兽都在等着吃掉我吗?

然后他想起了阿莱。在每一个战队里,至少总有一个人是值得信任的。

突然,整间宿舍都静了下来,虽然并没有人命令他们保持安静。安德转向门口,一个男孩站在那里,身材高挑,皮肤黝黑,长着一双漂亮的黑眼睛,嘴唇细薄,显得非常文雅。我会跟随这个出色的家伙,安德内心深身有个声音叫道。

“你是谁?”那个男孩平静地问。

“安德·维京,长官。”安德说,“从新兵连分配到火蜥蜴战队。”他拿出了调令。

那个男孩迅速地接过调令,“你几岁,安德?”他问。

“差不多七岁。”

他仍然保持平静,说,“我是问你几岁,不是问你差不多几岁。”

“我六岁零九个月,加十二天。”

“你在战斗训练室呆过多久?”

“几个月,我的打枪很准。”

“受过战术训练吗?试过联合作战吗?受过如何配合作战的训练吗?”

安德从未听过这些术语。他摇摇头。

马利德冷静地看着他,“我明白了。你很快就会知道,这个学校的教官,很可能是安德森少校,在训练比赛中特别喜欢来一些卑鄙的诡计。火蜥蜴战队刚刚从困境中走出来,我们在上二十场比赛中赢了十二场,打败了毒蝎战队、野鼠战队和猎犬战队,我们正快要在比赛中获得领头地位。所以,他们就把你这个毫无用处、未经训练、头脑简单的小东西弄过来给我。”

佩查安静地说,“他很不高兴见到你。”

“闭嘴,阿卡莉!”马利德说,“把这个家伙弄给我们是一个考验。不管教官给我们设置什么障碍,我们都是战无不胜的——”

“火蜥蜴!”士兵们齐声大喊。安德本能地改变了对这个事情的看法。这是一种仪式,马利德并不是想伤害他,他只是想获得对意外事件的控制,并利用它加强自己对战队的领导。

“我们是烈火,将他们从头到脚烧得一干二静,我们每个人都是一团火焰,但我们聚在一起就是熊熊烈火。”

“火蜥蜴!”他们再次呼喊着。

“甚至这个小家伙也不能削弱我们的力量。”

在这一刻,安德心中燃起了一点希望,“我会努力地去学习,很快地掌握作战技巧。”他说。

“我没有允许你说话,”马利德回答说,“我打算一旦可能的话就立刻把你换走,我可能不得不舍弃一个有价值的士兵和你一起用作交换,但你实在太小了,一点价值都没有。在每场战斗中,我们都会无可避免地多一个人受到冰冻,那就是你,每个受到冰冻的士兵都会让我们成绩失掉一分。我不是针对你,安德,但我相信为了训练你我们会付出很大的代价。”

“他会全心投入的,”佩查说。

马利德走近了她的身旁,反手一掌掴在她的脸上。当他的手指甲击中她时,发出了一声低响,她的脸上出现了四条深深的红印,被指甲划过的地方留下了一丝血印。

“这是我给你的命令,安德,我只说一次。当我们在战斗室训练的时候你不能参加,当然,你要在那里出现,但你不属于任何一个小组,也不能参与行动。如果我们和别人打比赛,你要象其它人一样快速的穿上战斗服,在比赛场地的门口集合,但在比赛开始之后的四分钟内,你不能通过大门。然后你得一直呆在门口,不许开火,直到比赛结束。”

安德点点头,这样他就等于是个废物了。他期待着快点被交换走。

他注意到佩查没有在一旁因为疼痛而大喊大叫,她也没有去擦她的脸,她的脸上渗出了血珠,沿着腮边一直流到了下颚。她或许是他们中的异类分子,但很明显波让。

马德利不会和他做朋友,因此,不管怎么样,和佩查交个朋友倒也不错。

他的铺位在宿舍的最里面,是个上铺,当躺在床上的时候,他无法看见门口,因为天花板的曲度挡住了它。他周围的一些学员看上去显得很累,闷闷不乐的样子,他们没有对安德说一句欢迎的话。

安德试着把手放在柜子上打开它,但它却毫无动静。然后他才意识到柜子是不上锁的,他们分成每四人一组,共用大家的设施。现在,他来到了真正的军营中,在这里不再有自己的私隐。

柜子里有一套制服,它的颜色不象在新兵连里用的浅绿色,而是火蜥蜴战队用的橙绿色。它穿上去并不太合身,可能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要为一个年龄这么小的孩子准备服装吧。

当他看到佩查穿过走廊走向他的床位的时候,他正开始把制服脱下来。他从床上滑下来,站直地朝她致意。

“随便一点,”她说,“我不是军官。”

“你是个小分队的队长,是吗?”

旁边有人在窍笑。

“你怎么会这么想,安德?”

“你的床位在宿舍的前端。”

“我睡在前面是因为我是火蜥蜴战队最好的神枪手,而且马利德害怕在没有小队长盯着我的时候,我会聚众推翻他的领导,好象就凭这些家伙也能干大事似的。”她指着在附近铺位的那些闷闷不乐的学员说。

她到底想怎么样?让事情变得更糟?

“所有的人都比我出色,”安德说,他试图表明自己的态度,他并不认同她对那些可能会成为他的亲密舍友的学员的轻视。

“我是个女孩,”她说,“而你是个只有六岁大的小笨蛋。我们有很多的共同点,为什么我们不交个朋友呢?”

“我不会帮你做作业的,”他说。

过了一小会,她才意识到这是句玩笑话。“哈,”她说,“这里就象真正的军队一样,在战队里学习的东西和新兵连的完全不同,有历史、战略和战术、虫族生态学、数学和飞行理论,所有成为一名机师或指挥官需要的知识都要学,你会慢慢了解的。”

“那么你是我的朋友了。有什么奖励吗?”安德问,他在模仿着她狂妄自大的口吻,好象她对什么事都不屑一顾似的。

“马利德不会让你参加实战的,他只会让你带着电脑到战斗室里学习。从某个方面看,他是对的,他不想让一个完全未受过训练的小家伙弄砸了他精心策划的战术。”

她模仿着一口粗俗的英语说,“马利德,是个精于计算的人,他非常小心谨慎,在盘子里撒尿也不会溅出来。”

安德咧开嘴笑了。

“战斗训练室整天都开着,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会在他们休息的时候和你到那去,教你一些东西。我不是个伟大的士兵,但我相当出色,而且我懂得的东西肯定要比你多。”

“好的,随你安排。”

“明天早饭后开始。”

“如果有人要使用训练室怎么办?在新兵连里,我们通常都是在早饭后到那里去的。”

“没问题,那里总共有九间训练室呢。”

“其它的几间我从未听说过。”

“它们的入口的相同的。战斗学校的正中心,也是这个环状空间站的中间部位,就是战斗训练室。它们并不象空间站的其它部位一样随站空间站一起旋转,这就是在它们产生零重力状态的原因——它是静止不动的,不旋转,也不往下掉。但他们可以通过安排,使得每个我们要使用的训练室都出现在入口的走廊。一旦你们进去之后,他们就将它移到旁边,让另一个训练室移到入口位置上。”

“哦。”

“说定了,明天早饭后。”

“好。”安德说。

她准备离开。

“佩查”,他叫道。

她转过身来。

“谢谢。”

她没有说话,再次转身沿着走廊走了出去。

安德爬上了自己的铺位,将制服脱了下来。他光着身子躲在床上,在他的笔记本电脑乱涂乱划,试图证实他们有没有取消他的登录密码。很明显,他们清除了他自己创建的安全系统。在这里他不再有自己的东西,甚至包括他的电脑。

灯泡变得暗淡下来,快到睡觉时间了。安德不知道他们用的是哪间盥洗室。

“门口转左。”旁边的一个男孩说,“我们和野鼠、秃鹰、松鼠战队共用一间盥洗室。”

安德谢过了他,准备去盥洗室。

“嘿,”那个男孩说,“你不能就这样走出去。任何时间走出这间房子都必须穿上制服。”

“去盥洗室也要吗?”

“特别是去盥洗室。还有,你不能和其它战队的学员说话,在食堂和盥洗室都不行。在游戏室里的时候,当然,或者是教官让你这样做的时候,你可以不遵守这个禁令,但如果让马利德抓到,你就完了,明白了吗?”

“谢谢。”

“还有,如果你在佩查面前光着身子,马利德不会饶了你。”

“我进去的时候,她会光着身子在里面洗澡,对吗?”

“她可以做她想做的事,但你必须得穿着衣服。这是马利德的命令。”

这太愚蠢了,佩查看起来还象个男孩,这是个愚蠢的规定。这条规定将她和其它人隔开,让她显得与众不同,破坏了大家的团结。愚蠢,太愚蠢!连好一点的办法都想不出来,马利德是怎么当上指挥官的?要是阿莱做指挥官的话,一定比马利德好,他懂得怎样使一个集体团结在一起。

我也懂得怎么使集体团结,安德想。或许某天我会成为指挥官。

在盥洗室里,在他洗手的时候有人对着他说话。“咦,他们把一个小婴孩塞进了火蜥蜴战队的制服里了?”

安德没有回答,他烘干了手。

“嘿,大家看!火蜥蜴战队来了个婴孩!他甚至能从我的裤裆下面走过而不碰到我的那话儿。”

“那是因为你根本就没有那根东西,丁克。”有人回答说。

当安德离开时,他听到有人在说,“他是安德·维京,你知道,就是那个在游戏室里的聪明的小混蛋。”

他嘴角带着微笑,沿着走廊回到了宿舍。对他们来说,他或许是个小家伙,但他们知道他的名字。当然,他们是从游戏室里得知的,这虽然不代表着什么,但他们会发现他将成为一个出色的军人。他们已经很快地知道了他的名字,虽然不是在火蜥蜴战队里,但这已经足够了。

佩查在战斗室前面的走廊里等着他,“等会儿,”她对安德说,“狡兔战队刚刚进去,要等几分钟转换到另一间训练室。”

安德在她身边坐下来,“我还有个关于战斗室的问题,”他说,“例如,为什么在战斗室外面的走廊里有重力而在里面却没有?”

佩查闭上了眼睛,“你还想知道如果战斗室真的是自由转动的话,当有个人走到门口和走廊中间的时候,战斗室突然转动,会发生什么事?还有为什么它不和学校一起旋转呢?对吗?”

安德点点头。

“这是机密,”佩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要打听它们。最后一个打听这事的学员发生了可怕的事故,有人发现他被倒吊在盥洗室的天花板上,头被塞进了马桶。”

“那么我不是第一个问这些问题的人喽。”

“你要记住,小弟弟,”当她说小弟弟的时候,听起来代表着善意而不是轻视,“他们从不让你知道一些不该知道的事。但每个有头脑的学员都知道自从马泽。雷汉和他的无敌舰队随时间则消逝之后,我们的科技已经有了很大进展。最明显的是,我们现在够控制重力作用,使它产生或消失,改变方向,甚至产生反射──我想在飞船上的重力武器和重力引擎还可以做很多类似的事情。我还猜想飞船是怎样飞近行星的,可能是通过反转行星自身的重力,从另一个方向集中到细小的一点从而产生动力。但他们根本不教我们这些。”

安德从她的话中听出了更多的含义。不教我们怎样操纵重力只是其中的一件事,教官们还对我们隐瞒了更多的事情。最重要的信息是:大人是我们的敌人,而不是其它学员。他们从不告诉我们真相。

“来吧,小弟弟,”她说,“战斗室准备好了,佩查的手如山峦一般镇定,打得敌人心惊胆战。”她傻笑着说,“他们都叫我诗人。”

“他们还说你是个疯狂的笨蛋。”

“那你最好相信它,小混蛋。”她在袋子里装了十个目标球。安德一手扶站她,一手扶着墙壁,使她保持稳定,她用力将它们扔向各个方向。在零重力下,它们沿着各种路径在撞到墙壁后反弹回来。“放开我,”她说。她用力一蹬,飘到了空中,故意旋转着身体,然后灵巧的挥动手臂让自己保持稳定,小心地朝着一个接一个的目标球瞄准。当她击中目标球时,它会从白色变成红色,安德知道这种颜色变换只会维持两分钟。在她将最后一个球击中时,只有一只球重新变回了白色。

她准确在墙壁上一蹬,高速飞向安德。他抓住了她,让她减缓冲击力。这是他们在新兵连教的第一个技巧。

“你做得很好,”他说。

“没有人做得比我好,现在你来学习怎么射击。”

佩查教他伸直手臂,用整个手臂来瞄准。“大部份的学员都没有意识到一件事,当你的目标越远,你必须让枪口的光束保持一个两厘米粗的圆圈的时间就越长。这虽然是十分之一秒和二分之一秒的差别,但战斗中这就能决定胜负了。很多学员认为当他们瞄得很准却打不中的的原因是因为他们移动得太快。所以你不能象使剑一样的使用你的激光枪,想劈哪就劈哪,你得瞄准。”

她用回收器吸回了目标球,然后一个接一个地慢慢将它们扔出去。安德向它们射击,但一个也没打中。

“很好,”她说,“你没有养成坏习惯。”

“我也没有养成好习惯。”他说。

“我会帮你做到的。”

他们在第一天的早上没有做太多的练习,大部份时间都在讨论,例如你在瞄准是怎么想?你得同时在脑中考虑你的敌人和你的移动速度;你得将手臂伸直,用身体来瞄准,这样一旦你的手臂被击中冻住的话,你仍然能够继续射击;了解枪支的扳机扳到什么位置才能发射,这样你在实战中就不用扳得太过。放松你的身体,不要紧张,它会让你颤抖。等等……

这是安德在那天的唯一的练习,在下午的队列操练时,安德被命令带上他的电脑在屋子的一角做功课。马利德不得不让他所有的队员都到训练室,但他并不需要让他们都参加训练。

但是安德没有做他的功课,虽然他无法象士兵一样进行操练,但他可以学习马德利是如何指挥他的队员的。火蜥蜴战队分成四个标准的小队,每队10人。有些指挥官将最好的士兵合在一起组成A队,而最差的则组成D队。马德利则是将他们混合编排,每个小队既有能力强的士兵也有能力差的士兵。

在B队里只有九名士兵,安德想知道是谁被调走了,他很快就看出了B队的队长是新任命的,难怪马利德对他如此厌恶──他被换走了一个小队长而换来了安德。

而且马利德还猜对了另一件事,安德根本没有受过训练。

他们一直在做突击行动的练习。有的小队在练习如何进行熟练的互相配合;有的小队在练习如何快速的变换方向而能保持队形。所有的士兵都表现出高超的技巧,他们都有良好的着陆技术,动作轻盈,定位准确。他们还练习利用被冰冻的士兵作支撑,随意的在室内飞行,还有在空中翻转、旋转、躲避的技术。其中最困难但最有实战价值的技术是如何沿着墙壁滑动,因为这样敌人就无法在你的后面出现。

虽然安德懂得不多,但他也看出了一些需要改进的地方。他觉得那个排列整齐的编队有个弊端,它虽然能使得士兵能够立即收到指挥官通过喊叫发出的命令,但它也同时暴露自己的战术意图。而且,赋予每个士兵的能动性太少了,当编队改变时,他们不得不立刻跟上队伍。还有这里没有空间让他们练习在面对敌人时应做的队形调整。安德把自己当做一个敌军的指挥官来研究马德利编排的队形,在笔记本上记下了如何打破编队的方法。

在晚上自由活动的时候,安德请佩查和他一起练习。

“不行,”她说,“我以后想成为指挥官,所以我现在要去游戏室里打游戏。”这里流传着一个说法,说是教官会监视他们在打游戏时的表现,然后记下谁有成为指挥官的潜质。但安德很怀疑这种说法,其实作为一个小队长比玩任何的电脑游戏有更多机会表现他们的指挥能力。

他没有和佩查争论,她能陪他在早饭后练习已经是很慷慨了。但是他还是想去练习一下,不过除了一些基本的技巧外,他无法独自一人进行练习,大部份高级的技巧都需要一个同伴或一个小队一起来练,如果有阿莱或沈在旁边一起练习就好了。

对呀,为什么他不和他们一起来练呢?虽然他从未听说过有战队队员和新兵学员一起训练,但也没有规定说不行呀,只是没有人这样做过罢了。新兵学员受到了太多的轻视,既然安德仍旧被人当作是个新兵,而且他又需要有人陪他训练,那这样做就顺理成章了。作为回报,他可以帮助他们学习一些高年级学员的战斗技巧。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嘿,我们的战斗英雄回来了!”伯纳德喊道。安德站在他的旧宿舍的门口,他只不过离开了一天,但现在它看起来就象是个陌生的地方了,他新兵连的伙伴好象都不认识他似的。他差点就想转身离开。但这里还有阿莱,他们的友谊是神圣的,阿莱决不会忘记他的。

安德没有隐瞒他在火蜥蜴战队受到的岐视,“他们是对的,对他们来说我就象是宇航服里的鼻涕一样。”阿莱大笑起来,其它的新学员也围了过来。安德提出了他的建议,在每天的自由活动时间,安德指导他们在战斗室训练,他们会学到战队里的技术,而他则得到了提高他的战斗技巧的练习机会。“我们会一起进步的。”

有很多人都想参加,“可以,”安德说,“如果你们参加的话,就不能给我瞎捣乱,我不想浪费时间。”

他们没有浪费时间,安德笨拙地向他们描述了他在火蜥蜴战队看到的的东西,然后尽力地想方法去模仿。在自由活动时间结束的时候,他们都觉得有所收获。虽然非常的疲惫,但他们都掌握了一些技术的诀窍。

“你去哪了?”马德利问。

安德笔直地站在他的指挥官的床铺前面,“我在战斗室里练习。”

“我听说你和新兵连里旧朋友一起练习。”

“我没办法独自训练。”

“我不想火蜥蜴战队的任何一个人和新兵连的小家伙混在一起。你现在是个战队队员了。”

安德保持着尊敬,但他没有回答。

“你听到我说了吗,安德?”

“是的,长官。”

“不许再和那些小东西一起训练。”

“我能和你私下里谈谈吗?”安德问。

这是个不情之请。马德利脸上露出了恼怒的表情,然后他把安德带到了走廊里,“听着,安德,我不想要你,我正在想办法摆脱你,但你不要给我惹麻烦,否则我会把你钉在墙上。”

一个优秀的指挥,安德想,是不会发出这种愚蠢的威胁的。

马德利对安德的沉默越来越不耐烦,“喂,是你叫我出来这里,有屁快放。”

“长官,你没有把我安排到一个小队里是正确的,我什么都不懂。”

“这还用你说?”

“但是我要成为一个优秀的士兵,我不想破坏你正常的操练,但我需要练习,我能找到唯一愿意陪我训练的人就是我在新兵连的朋友。”

“你要服从我的命令,混蛋!”

“完全正确,长官。我会服从你所有的合法的命令。但自由活动时间除外,在这个时间内,任何人都不能限制我的自由,任何人。”

他可以看见马利德的怒火随便准备爆发,这是件坏事。安德的愤怒是藏在内心的,因此他能够控制它,而马利德的愤怒却是外露的,因此,它便控制了他。

“长官,我已经仔细的考虑过了,我不想干扰你的训练,在战斗中拖累你们,但我总得学点什么。我并没有请求加入你们的战队,而你正想尽快把我换走,如果我什么都不懂的话,就没有哪个战队会要我,对吗?因此请让我学点东西,这样你就能尽快地用我换来一个有用的队员。”

马利德并非是个傻瓜,他没有因为愤怒而失去良好的判断力。但他也不是那么容易就消除他的怒火。

“只要你还是火蜥蜴队员的时候,你就得服从我的命令。”

“如果你限制我在自由活动时间的自由,我就汇报给教官,你会被开除的。”

这可能不是真的,但有这种可能性。当然,如果安德要小题大作的话,干涉队员的自由活动至少会令马利德被免去指挥官的职务。而且,事实上教官正在对安德倍加关注,因为他们破例的提早让他晋升。或许安德有足够的影响力让教官开除某个人。“混蛋!”马利德说。

“这不是我的错,是你自己在别人面前给我下的命令,”安德说,“为你着想,我会假装是你赢得了这场争论。然后明天早上你再告诉我说你改变主意了。”

“用不着你来告诉我怎么做。”

“我不想让别人知道你奈何不了我,这会影响你的威信。”

马利德对他的仁慈非常憎恨,看起来好象是安德为了帮他才服从他的命令。更难堪的是,他没有别的选择。马利德从未想过这是他自己的错,是他下了不合理的命令。

他只想到是安德让他陷入了这种局面,然后又假装宽宏大量的将他拖了出来。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马利德说。

“或许吧,”安德说。这时,熄灯铃响了,灯光暗了下来。安德走回了宿舍,装出一副沮丧的样子。其它的队员都以为他是被臭骂了一顿,然后灰溜溜地跑回来。

第二天去吃早餐的时候,马德利叫住了安德,大声地说,“我改变主意了。或许和你的新兵连的小混蛋一起训练会让你学点东西,让我能够更快地把你换走。只要能更快地摆脱你这个混帐东西就行。”

“谢谢,长官。”安德说。

“我会不惜代价的,”马利德在他耳边低声说,“最好是让你被学校开除。”

安德感谢地对他微笑,然后走出了宿舍。早餐之后,他又和佩查一起进行了练习。这天的整个下午他都在观察着马利德如何进行操练,想着法子怎样去打败他的战队。之后的自由活动时间,他又和阿莱以及其它参与计划的伙伴一起训练,累得精疲力尽。我能做到的,安德躺在床上想着,他的肌肉酸痛,有的甚至在抽筋,我能够控制住的。

※※※※

四天后,火蜥蜴战队参加了一场战斗比赛。安德跟在一群战队队员后面沿着走廊进入了战斗室。墙上系着两条锻带,一条“绿绿棕”色的代表火蜥蜴战队,另一条是“黑白黑”色,代表秃鹰战队。当他们走到原来的战斗室所在的地方时,走廊分成了两半,火蜥蜴战队在左边,秃鹰战队在右边,两支队伍前面设置了一道障碍墙。

各个小队安静的组成了队形,安德站在了他们的后面。马利德正在分配任务,“A队负责控制,在上方攻击,B队在左方,C队在右方,D队在下方。”他看着四个小队各就各位,然后对安德说,“还有你,小笨蛋,在这里等四分钟才能走进门口,不许拔出你的武器。”

安德点点头。马利德身后的那堵障碍墙突然变成透明,现在已经没有障碍在他们前面了,那里已经成了前方阵地。战斗室也和以前不同了,有很多巨型的棕色箱子悬浮在半空中,部分地挡住了他们的视线。他们用这些箱子来模拟真实天空中的星星,它们随机地分布在空中。马利德似乎并不在意它们的位置。

显然,队员们都已经受过训练如何应付这些“星星”。

安德坐在走廊里观看着战斗,他很快发现他们并不知道怎么去利用这些箱子。

他们只懂得怎么样在箱子上软着陆,把它们当作盾牌,这是一种在行星上攻击敌人阵地的战术。他们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些箱子的实质是什么,他们坚持攻击那些可以沿着墙壁向前滑动而避开的箱子。

对方的指挥官正利用马利德战略上的失误对他们进行反击。秃鹰战队让他们的进攻负出了很大的代价。在进攻第二道防线的时,越来越多的队员被敌人击中而冰冻,现在情况很清晰了,火蜥蜴战队将在五六分钟后遭到惨败。

安德跨步通过了几方的大门,他稍稍地向下漂浮着。通常在他们练习的时候,大门是设置在地板上的,而在真实的战斗比赛中,大门则是设置在墙壁的中央,与天花板和地板等距。

他突然感到自己就象在航天飞机时一样,失去了方向感。原来是下方的现在变成了上方,然后又变成了侧方。当你突然出现在零重力状态下,你根本没办法保持自己的方向感。当看着一个四四方方的大门时,你根本无法说出哪里才是上方。但没有关系,现在安德自己找回了自己的方向感,敌人的大门就在下方。这种比赛的胜利条利就是看谁能最先穿过对方的大门。

安德开始行动了,他沿着自己判断出的方向前进。他整个人直直地朝敌军冲去,而不是展开手脚借力前进。现在他平躺在空中,双脚在前,朝着敌人的方向,让自己的目标减到最小。

有个敌人发现了他,不管怎么说,毕竟他都是漫无目的在没有遮盖的空中漂动着。他突然本能地抬起脚挡在了身体下面,就在这一刻,他被击中了,他的战斗服的腿部立刻被冻住了。他的手仍然可以移动,因为他们没有直接击中他的身体,只是冻住了他的双腿。安德在想如果他不是及时用腿挡了一下,他的身体一定会被敌人击中,令他整个人都被固定起来。

由于马利德命令他不许使用武器,他只好继续向前滑动,他没有移动他的头和手臂,假装它们也被冻住了。敌军忽略了他,集中了他们的火力朝其它的队员射去。这是场艰苦的战斗,敌人的数目已经远远超过了他们,火蜥蜴战队现在在地面上顽强地抵抗着。

马利德的严格训练现在收到了成效,每个都冻住的队员都至少拉上了一个敌人作为垫背。没有人逃跑或惊慌失惜,每个人都很冷静,仔细地朝敌人瞄准。

佩查则成了众矢之的,秃鹰战队注意到了她神奇的枪法后,付出了很大的努力才冰冻了她。他们最先冻住了她的手臂,但直到他们将她完全冻住并且用她的头盔盖住了她的嘴巴后,她一连串不停息的咒骂才被迫中止下来。几分钟之后,战斗已经结束了,现在火蜥蜴战队已经没有了可以抵抗的力量。

安德暗暗高兴,他看到了秃鹰战队只剩下了规定所要求的最少五名队员去打开他们的大门,以获取胜利。有四名队员已经在火蜥蜴战队的大门用头盔触碰了亮着灯的四个角落,第五名队员正在通过已方的阵地,比赛就要结束了。赛场周围的灯光重新恢复到最光的亮度,安德森从教官室内走了出来。

当敌军接近他们的大门时,安德想,我可以拔出我的枪,只要我能冻住其中的一人,他们就不够人数了,这场比赛将会被判为平局。只要没有四个人触碰大门的四个角,还有第五个人从门中通过,秃鹰战队就不能获得胜利。马利德,你这个混蛋,我本来可以挽回你的失败。或许甚至能够反败为胜,因为他们都坐在那里,目标非常明显,而且他们根本就对不期而来的射击毫无准备。我可以轻易的击中他们。

但命令就是命令,而且安德已经承诺要服从命令的。马利德从火蜥蜴的战队的比赛记录中获得了某种满足,因为记录并非是预期的四十一个人被消灭,而是四十个人被消灭,一人负伤。马利德不知道怎么回事,直到他查阅了安德森少校的详细记录中才明白是谁没有被消灭。我没有被消灭,马利德,安德想,我还可以开枪的。

他期望马利德能走到他面前说,“下次遇到这种情况的话,你可以开枪。”但马利德直到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也没有对他说过一句话。当然,马利德是在指挥官食堂用餐,但安德非常肯定这个奇怪的赛果在那里也会象在士兵食堂一样,引起强烈的争议。在以前的比赛中从未出现过平局,每支被击败的队伍的士兵不是被消灭(完全冰冻)就是失去活动能力(这意味他们身上有些部位没有被冻住,但他们无法向敌人射击或造成伤害)。火蜥蜴战队是唯一的一支在被击败后还有一名队员受伤但还没失去活动能力的队伍。

安德没有主动地向别人解释,但火蜥蜴战队的其它队员将这件事说了出去。当其它战队的人问他为什么不违反命令而开枪时,他只是平静地回答,“我只是在服从命令。”

早餐之后,马利德叫住了他,“那个命令仍然有效,”他说,“你不要忘了。”

这会让你负出代价的,你这个蠢货,我虽然不一定是个优秀的士兵,但我还是对你有帮助的,拒绝我的帮助是毫无理由的。

安德没有说话。

这场比赛还造成了个有趣的现象,安德居然排在了战绩排行榜的第一位。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开枪,所以他拥有了完美的射击记录──完全没有射失一个人。而且因为他没有被消灭或失去活动能力,他的表现分被评为优秀等级。没有人的分数能够接近他。这让很多学员觉得滑稽,而有的人却感到愤怒。但不管怎么说,在战绩排行榜上,安德现在排在第一位。

在这之后,他依旧在他们训练时被排斥在外,但他仍然很努力地继续着自己的练习,早上和佩查一起,晚上则和他的新兵连朋友。现在有更多的新兵加入了他们的训练,他们并不是觉得好玩才加入的,而是因为看到了他们训练的成果──他们做得越好。安德和阿莱的技术仍然遥遥领先于其他人,有部份原因是因为阿莱不断尝试着新花样,迫使安德费尽脑汁的创造新的策略来对付他们。还有部份原因是他们不断的犯一些愚蠢的错误,这些是那些自视清高并且受过良好训练的家伙从来没有试过的。大多数他们尝试的新策略虽然最后都被证明是无效的,但在他们的学习过程中,训练室里总是充满了欢乐,充满了激情,而且他们逐渐掌握很多对自己很有帮助的战略和技术。现在晚上成了他们一天中最开心的时候了。

在接下来的两场战斗比赛中,火蜥蜴战队都轻易地取得了胜利。安德每次都是在比赛开始后五分钟才进入场地,而且在战斗结束后仍然保持丝毫无损。他开始意识到那支击败他们的秃鹰战队其实是相当厉害的一支队伍。火蜥蜴战队,虽然在马利德的领导下,在战略方面存在不足,但它的战斗力并不弱,它在排行榜上稳步向前迈进,现在和野鼠战队并列排在第四位。

安德就快到七岁了,在战斗学校里很少能见到日历显示牌,但安德还是找到了怎样从电脑里调出日历的方法,他注意到了自己的生日。校方也注意到了这点:他们重新给他测量了身体数据,给他发了一套新的火蜥蜴制服和在战斗室用的闪光服。他穿着新制服走回了宿舍,感觉有点怪怪的,衣服略显松垮,好象自己的皮肤突然变大了似的。

他很想走到佩查的床前,告诉她他的家里是怎么样的,以前他的生日是怎么过的,他只是想告诉她今天是他的生日,想听听她对他说些祝福的话语。但在战斗学校里没有人谈论自己的生日,这显得太孩子气了,对他们来说,这是步兵才做的事,他们喜欢在生日时吃蛋糕,过一些愚蠢的习俗,而他们这些未来的机师、指挥官是不会做这些蠢事的。在他六岁生日时,华伦蒂给他烤了个蛋糕,烤得很焦,味道怪怪的。没有人知道怎么弄蛋糕,只有华伦蒂才喜欢做这种疯狂的事。大家都用蛋糕来取笑华伦蒂,但安德在家里的食橱里保留了一小块。接着他们就取掉了他的监视器,带走了他。但他依然知道,那小块蛋糕还摆放在那里,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小团黄色的油污了。在学员中没有人谈论自己的家,好象他们在来战斗学校之前没有家庭生活似的。没有学员收到家里的来信,他们也不给家里写信,每个人都装出毫不在意的样子。

但我是在意的,安德想。我来这唯一的原因是为了不让凶残的虫族伤害华伦蒂,不许它们毁坏她明亮的双眸,不许它们炸开她的脑壳,就象在电视里的第一次虫族战争中的士兵一样。不许它们用激光融化她的头颅,使她的脑浆象滚烫的面包团一样四处飞溅,就象在我最恐怖的恶梦中出现的情形那样。当醒来的时候,我浑身颤抖但我不能发出声音,否则他们会知道我很怀念我的亲人。我想回家。

到了早上,他的心情好了点,家现在对他来说只是埋藏在记忆深处的伤痛。他的眼里露出了一丝疲惫。那个早上当他们起床着装的时,马利德走了进来。“闪光服!”

他大声下命令,又有一场战斗了,这是安德的第四场战斗比赛。

这次的敌人是美洲豹战队,取得胜利应该不难。美洲豹战队是一支新队伍,排在成绩最差的四分之一队伍里。它仅仅是在六个月前组建,指挥官是波尔。斯拉特。安德穿上了新的战斗服,排进了队伍里。马利德粗鲁地将他拉出来,让他独自一人跟在最后面。你不需要这样做,安德无声地说,你可以让我留在队伍里。

安德从走廊里观察着他们。波尔·斯拉特年龄不太,但看上去很有锐气。他采用了一些新的策略,他让他的士兵快速的从一个箱子移动到另一个箱子,沿着墙壁滑动到迟钝的火蜥蜴队员的后面和上面进行攻击。安德笑了,马利德和他的队员都被打糊涂了。

美洲豹战队似乎在每个方向都布置了火力。然而,战斗并非象看起来那样倾向于某一方,安德注意到美洲豹战队也损失很多兵力──他们不计后果的策略让他们在敌人面前暴露无遗。但没有关系,最后被击败的仍然是火蜥蜴战队,他们完全失去了主动权。虽然看上去他们和敌人是势均力敌,但他们在敌人猛烈的火力下乱作一团,象在大屠杀中剩下的幸存者一样挤在一起,仿佛希望敌人看不到他们。

安德缓慢地从大门中滑过,调整着自己的方向,让敌人的大门处在自己的下方。他慢慢地朝着东面一个敌人看不到的角落前进,他甚至朝自己的大腿开火,冻住曲起的双腿当作挡箭牌使用。那些被冻住的队员无助地在室内随意晃荡,他象他们一样毫无目的的四下张望着。

现在的火蜥蜴战队就象只可怜的待宰羔羊,等着热心肠的美洲豹来吃掉他们。

当他们最后停止抵抗时,美洲豹战队还剩下九名完好的队员,他们集合了五个人,开始向火蜥蜴的大门进发。

安德伸直手臂,就象佩查教他的那样,很小心地朝他们瞄准。在没有人反应过来之前,他冰冻了三名正准备用他们的头盔触碰大门角落的士兵。残余的士兵发现了他的方向,开始朝他开火──但他们先打中的是他一早已经冻的的大腿,这给了他足够的时间去冰冻在门边的最后两个家伙。当安德的手臂被击中后冻住时,美洲豹战队只剩下四名队员,已经不够规定所需的人数了。比赛打成了平局,而且他们没有击中他的身体。

波尔·斯拉特勃然大怒,但这没有什么不公平的地方,每个美洲豹战队的队员都以为这是马利德的战略,在最后一分钟保留一名队员。他们根本没有想到是小安德违反了命令,但火蜥蜴战队的队员都清楚,马利德也很清楚。安德可以从他的指挥官望向他的眼神里看出,马利德怨恨他,是安德把他从惨败中拯救出来。我不在意,安德对自己说。

这只会让我更快地被换走,同时可以让你们在排行榜的名次下降得没那么快。你把我换走时,我已经从你身上学到了我想学的东西。怎么样输得有风度,这就是你要做的事,马利德。

到目前为止我都学会了些什么?当安德在床上解除战斗服时,他在脑中排列了一下:让敌人的大门处在我的下方;在战斗中用我的腿当作挡箭牌;在比赛的最后保留一点有生力量,可以对局势起决定性作用;给士兵一点主动权,他们实施命令的行动将更加有效。

当马利德走向他时,他已经脱下了衣服,准备爬上床去睡觉。马利德脸色阴沉。我从彼得的脸上也见过这种表情,安德想,他的眼里带着沉默的杀机。但马利德不是彼得,他比彼得更加可怕。

“安德,我已经把你换出去了,我说服了野鼠战队的指挥官,说你在战绩榜上出色的成绩并非是偶然的。你明天就到那里去报到。”

“谢谢,长官。”安德说。

可能他的回答听起来象是满怀感激,马利德突然揪住他,捏着他的下巴,朝他的脸上狠狠地扇了几巴掌。他把安德打得倒向一边,滚到了床里,几乎掉了下来。然后马利德用力地击向他的腹部,安德痛得弯下了腰。

“你违反了我的命令。”马利德大吼着说,让大家都能听见,“一个优秀的士兵是不会违反命令的。”

虽然他痛得哭了出来,但他听到宿舍里响起一阵低沉的怨言时,他的心里止不住地涌现了一股复仇般的快感。你是个蠢货,马利德,你不是在强调纪律的重要性,你是在破坏它。他们都知道是我使一场必败的比赛变成平局,而现在他们知道你是怎么样报答我的。你使自己在所有人面前象个傻瓜似的,现在你的纪律还有什么价值?

第二天,安德告诉佩查说由于他的离开,他们在早上的射击练习要结束了。马利德现在不想看到有任何人挑战他的权威,因此她最好要远离安德一段时间,她完全明白这点。“还有,”她说,“你很快就会成为神枪手的。”

他把他的电脑和闪光服留在了柜子里。他要穿着火蜥蜴的制服,直到他得到新的物资供应后才能换成野鼠战队棕黑相间的制服。

他来的时候两手空空,现在走的时候也是如此。他根本没有任何自己的东西──对他来说,所有有价值的东西就是他的双手和贮存在学校电脑或是他的大脑里的东西。

在吃完早餐后的第一个小时里,他立即从游戏室的公用电脑上报读了一项地面个人格斗课程。他并没有打算去报复马利德,但他决定不能再让任何人这样对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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