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无法实现的,它总是空虚的。当你完成某些成果的时候,你可能有一些成功、充实的感觉,但当这种感觉离开,你又回到空虚的状态。所以你开始像往常一样,再次追寻相同的过程。

问:如果一个人没有理想,他要如何自我实现?

克:虽然我们大部分的人都在寻求成就,但真有这样的事吗?我们借着家庭、儿子、兄弟、妻子、财产、认同的国家或团体,借着追求理想、追求“我”的延续,来实现我们自己。在不同的意识程度,就有不同形式的成就。

真有成就这种东西吗?成就是什么呢?我们在寻找或认同的是什么呢?你何时觉得有成就?你何时寻求成就?

如果你认为我们所说的只是停留在言语的层次,那么请走吧!你只是在浪费时间。但是如果你想更深入地去追寻,那么就小心地跟随它,因为我们需要智慧,不是死气沉沉的反复片语、文字和例子。我们需要的是创造,智慧整合的创造;这表示要借着你对心灵过程的了解,直接地找出解决的方法。所以在听我说的同时,直接让它和你自己产生关联,去体验我所说的话。而借着我的话,你无法体验。只有当你有能力、渴望的时候,当你观察自己的思想、感情的时候,你才能经验到。

欲望何时会得到实现呢?你何时意识到它的存在而去追求、去实现?请注意你自己。你何时有意识的?当你受到阻挠的时候,你没有意识到它吗?当你觉得非常寂寞,看清自己的时候,你没有意识到它吗?只有当你觉得空虚寂寞的时候,你会意识到这种对成就的渴望。然后你经由无数的形式、性,与财产、与树、与在意识的不同层次的一切的关系,来追求成就。这种想成为、认同、实现的欲望,只有当“我”的意识是空虚寂寞时才会存在。这种实现的欲望是逃避的我们所谓的寂寞。所以,我们的问题不是如何去实现,或什么是成就,因为根本就没有成就这回事。“我”是无法实现的,它总是空虚的。当你完成某些成果的时候,你可能有一些成功、充实的感觉,但当这种感觉离开,你又回到空虚的状态。所以你开始像往常一样,再次追寻相同的过程。

所以,“我”是空虚的始作俑者。“我”就是空虚,“我”是自我封闭的过程,在其中我们意识到极大的寂寞。所以,注意这点,我们正借着各种形式的认同而逃避。这些认同,我们称为成就。实际上,是没有成就的,因为心灵、“我”,是无法实现的。“我”会自我封闭是很自然的。

所以,觉察到空虚的心灵要做什么呢?这就是你的问题,不是吗?对我们而言,空虚的痛苦是非常强烈的。我们为了想逃离它而去做任何事。任何幻相都是充分的,而这也就是幻相的来源。心灵有能力去创造幻相。只要我们不了解孤独,自我封闭孤寂的状态——做你想做的,追寻你要的成就——总是有障碍阻隔,无法完成。

所以,我们的困难就是去意识到这种空虚、寂寞。我们从不与它面对面。我们不知道它是什么样子,它的特质是什么,因为我们总是逃离、退缩、孤立、认同。我们从不直接面对它,与它融合。我们是观察者和被观察者:也就是,心灵,“我”——观察到空虚,而这个“我”,思想者,然后着手从空虚中了解自己或逃脱。

所以,空虚、寂寞和观察者不同吗?观察者本身不也是空虚的吗?因为如果观察者没有能力认出他所谓的寂寞状态,就没有经验。他是空虚的,他不能够影响它,他无能为力。因为如果他做了什么事,他就变成观察者去影响他所观察的事物,这是个错误的关系。

所以,当心灵认出、明白、并知道它是空虚的,而无法影响它,那么我们从外面意识到的空虚就有不同的意义。到目前为止,我们以观察者来接近它。现在,观察者本身是空虚、孤独、寂寞的。他能做什么吗?显然地,不能。然后,他的关系是完全不同于观察者的关系。他有着孤独。他正处于没有以言语来表达“我是空虚的”的状态。在他语言化或具体化时,他就和它不同了。所以,当言语表达停止的时候,经验者停止体验寂寞的时候,他也停止了逃避的时候,那时他是完全地寂寞的。他的关系本身是寂寞的,他本身也是,而当他完全明白的时候,空虚、寂寞就消失了。

寂寞和孤独是完全不同的。寂寞必须被转化成孤独。寂寞是不能和孤独相比的。了解寂寞的人无法了解孤独。你是孤独的吗?我们的心灵无法整合成孤独。心灵的过程是分离的。而分离了解寂寞。

但是孤独不是分离的。它是某些而不是多数,不受多数影响,不是多数的结果,不像心灵那样整合起来。心灵是属于多数的。心灵不是单独的实体,几世纪以来,已经被整合、重塑过了。心灵不能单独存在。心灵无法了解孤独。但是如果你在经历寂寞的时候,你注意到寂寞,就会进入孤独。而那是无法估量的。

不幸地,我们大部分的人都寻求依赖。我们想要有同伴,我们想要朋友;我们想要分离,想要在引发冲突的状态中。孤独无法存在于冲突的状态中。但是心灵绝对无法看到这一点,无法了解,它只知道寂寞。

问:你说真理只有在人可以孤独并爱上悲伤的时候,才可能来到。这么说不清楚。请你解释你所谓的孤独和爱上悲伤。

克:我们大部分的人没有和任何事有交流。我们没有直接与我们的朋友、妻子、孩子交流。我们没有直接与任何事交流。总是有障碍——精神上、想像中和事实上的。而分离显然是悲伤的原因。别说:“是的,我们已经读过了,我们口头上知道了。”如果你能够直接去经验它,你会发现悲伤是无法经由任何心理的过程来结束的。你可以解释悲伤,这是一种心理的过程,但是悲伤仍然存在,虽然你可能把它遮住了。

所以,要了解悲伤,你就必须爱它。也就是说,你必须直接与它交流。如果你完全了解某件事——你的邻居、妻子或任何关系——你必须要接近它。你必须不带任何异议、偏见、责难或嫌恶来接近它,你必须看着它。如果我了解你,我必须对你没有偏见。我必须可以没有偏见、阻碍地来看着你。我必须和你交流,这表示我必须爱你。同样地,如果我了解悲伤,我就必须爱它,必须和它交流。我不能够做到,是因为我借着解释、理论、希望、延迟来逃避,这些是言语表达的过程。所以,语言使我无法和悲伤交流。语言——解释、合理化的说言仍是文字,是心理的过程——使我无法直接和悲伤交流。只有当我和悲伤交流的时候,才能了解它。

下一步骤是:我,悲伤的观察者,与悲伤不同吗?我,思想者,经验者,与悲伤不同吗?而我为了要做某些事,为了要避开它,为了要克服它,为了要逃避它,已将它具体化。我和我所谓的悲伤有什么不同吗?当然没有不同。所以我就是悲伤——并不是悲伤单独存在,我和悲伤不同,而是我就是悲伤。然后才有可能结束悲伤。

只要我是悲伤的观察者,悲伤就不会终结。但是当我明了到悲伤就是这个“我”,观察者自己就是悲伤,当心灵明白它本身就是悲伤时——不是当它在观察悲伤,也不是当它在感觉悲伤的时候——它本身正是悲伤的始作俑者和感觉到悲伤的人,那时悲伤就会终止。这是非常难以经验的事,注意,因为几世纪以来,我们已经把它分离了。这需要,不是传统的思考,而是很警觉、小心、有智慧的意识。这种智慧,整合的状态就是孤独。当观察者就是被观察者时,就是整合的状态。而在孤独,完全孤独时,当心灵不再寻求任何事、不摸索、既不寻求回报也不逃避处罚,当心灵是真正地静止时,只有在那个时候,那心灵无法衡量的才会出现。

马德拉斯·一九五二年二月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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