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刚放晴,阳光从正上方洒落,经过家家户户的窗户反射,从背后和侧面也都照了过来。电线杆的影子也不顶用。蒔野抗太郎用啤酒冲洗了渴得黏在一起的口腔内部。

马路对面的住宅前,今春进入报社的新人正在揿动门上的对讲机。按了几次都没有回应,他朝这边转过脸。蒔野打了个响舌。

“再给我大声按。直到对方耐不住出来讨饶为止。”

“可是,莫非真的不在……”

名叫成冈的年轻人苦着脸,似乎马上就快哭出来。蒔野从鼻子里笑了一声。

“从生下来就在有冷暖空调的房间里成长,对这见鬼的热劲也变得迟钝了呢。”

他们所拜访的是一座位于东京西南部住宅区的独栋楼房,窗户上掩着木板套窗。但狭小的院中的杂草却无风自动,在那附近是空调的外机。

成冈似乎也终于注意到这点,重新开始揿动对讲机。他朝着玄关报上举世闻名的周刊的名头,用微弱的声音叫道,我们只想问几句话。

蒔野距所谓不惑的四十还有一年多,但四处的肉都耷拉着,他松开感觉逼仄的领带,环视四周。附近的人大约担心受牵连,似乎都隐了身形,不见人影。

“算了。暂且先在附近打听下,哪怕只拍张现场的照片。”

成冈露出安心的表情,离开对讲机,把数码相机朝向那户人家。

“喂喂,小朋友。要是只拍家里,那是房产信息吧。事件现场可是马路呀。”

报据报纸的报道,住在这户人家的一家人本来预计外出往山中野营。父亲把大型轿车开到路上,他把引擎开着,为了和妻子一起搬东西而回了趟家。在那短短的时间里,十一岁的长子坐进驾驶席,似乎是偶然地碰到了刹车。在突然起动的车前,是正朝着哥哥挥手的六岁的次子。

“可是,前天下过雨,连取证的痕迹也没留下,光拍马路,也没法形成画面啊。”

将照相机对准屋前的道路之后,成冈仿佛不服气地回了一句。

“呵,正式职员果然不一样啊……你是说没法形成画面吗?那么,这样如何?”

蒔野走到马路的正中,把手中的易拉罐一歪。啤酒从罐口滴下,在烤焦的沥青路面上淌过,迅速变成黑色的痕迹。

“你把这处痕迹放在跟前,把整个家搁在背景里拍下来。”

黑色的痕迹,若以某个角度,一定能看成是流出的血干掉的印子。

成冈大概意识到了这一点,带着恐惧的神情说:“那个……做这样的事好吗?这不是造假吗?”

“什么嘛,你这是吹毛求疵吗?我只不过要写这里死了个六岁孩子报道的罢了。将这痕迹怎么看,是读者的想象力的问题吧。喂,快拍。好不容易弄成的画面要干了哟。”

成冈仿佛在忍受痛苦般垂下脸,听得他嘟嚷了一句“色猎野”。

蒔野从北海道的报社记者起步,历经东京市内的晚报和体育报纸,从七年前起,他作为合同特派记者在籍于如今的这本周刊。因为擅写有关残忍的杀人案件以及男女爱憎纠葛案件的报道,他在背地里被人喊作色情猎奇的蒔野,“色猎野”。若发展和警察以及暴力团伙相关人员的人脉,得到内部消息,将焦点投在人类的丑恶与虚伪矫饰之上,再添上大篇幅的性描述,写成煽情的报道,就会被看作能力超群,在这个圈子则被视为至宝。

然而,在这半年来,他从代表周刊形象的专题小组被撤走,上头让他兼做新人的指导,并收集作为主要报道配菜的话题。他本来的愿望是撰写报纸广告或电车吊牌广告上作为头条的右侧竖栏,其次则是左侧竖栏中施以大标题的报道。

“至少呢,要拿到夫妇关系恶劣得快要离婚这样的证词才行。长子为了不让父母分开,故意撞了弟弟,要是给出这样的印象呢,大概能得到稍微大一些的版面哟。”蒔野朝成冈不断发着牢骚,在附近转了一圈,于天黑之前返回出版社。

把向编辑主任报告的任务交给成冈,蒔野到公司附近的咖啡馆点了杯啤酒,在角落的桌上打开电脑。公司里也有办公桌,但傍晚过后留在办公室的记者会被嘲笑为不堪用的角色。他把今天的工作粗略作结,没干透的汗让人感觉不快,便在厕所洗了脸。镜中映出阴沉的眼睛,厚重的眼皮,一张油性的脸,残留着仿佛渗出卑劣欲望的粗糙的粉刺痕迹。

他回到桌前,或许是侍者告之的,编辑主任海老原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海老原比他年长六岁,眼角下垂,看似性子柔和,其双眸深处则带有心思莫测的暗色。

“成冈来和我说他想辞职。野先生的关怀似乎没怎么传达过去呢。”

无论何时都维持着礼貌的用词,即便长久相处也决不超越工作关系,他的这一姿态有几分让人焦躁,同时也让人放松,有时则让人生畏。

“是个专门学过心理学的年轻孩子呢。他说,对这次的事故,比起责怪家长,他想撰写对那家人的今后予以支持的报道。我和他说了,姑且先按他想的写了看看。”

“咦?海先生也变得甜不啦唧呢。莫不是得了糖尿病?”蒔野喝起新送上来的啤酒。

“从幼年时代开始每天接触残酷凶案的新闻,这一代人正逐渐成为社会中坚。”海老原用勺子揽过面前的卡布奇诺的泡沫,“时代已经变得对辛辣的现实感到疲倦了。就是说,纠缠不休于挖掘人类之恶的野先生的走向,也差不多到了极限吧?”

“现实就是有残酷凶案在发生。靠着小便爬蚂蚁的报道可混不过去。”

“要是光瞄准所谓的右头条、左头条,不够慎重的话,可是会输个鸡飞蛋打吧。”

在去年年底,蒔野从相熟的刑警那里听说有个二十岁的未婚妈妈接连弄死了两个婴儿,便瞄准虐童开始采访。他打听到女人是个偶像级的美女,在养育机构长大,曾受到父亲的虐待,若此人遭到逮捕,一定能牵动读者的兴趣,蒔野说服周围的人通过了这一策划。他带着年轻的记者直接与她进行接触,单刀直入地切入正题。是你干的吧,过去的可怕记忆复苏了,便对自己的孩子下手对吗……

他让年轻的记者偷偷拍下她愤怒的脸,穿插着性描写的稿子也获得好评,主编说会放在左头条。但就在刊发之前,通过其他记者的确凿采访发现受父亲虐待的是同姓的别人,而两个孩子的死因也是婴幼儿猝死症候群,警察没有立案。那之后,作为采访对象的女人试图自杀,性命虽然无虞,和蒔野一同追查凶案的记者却以良心苛责为由辞了职。那件事以来,蒔野便坐了冷板凳。

“海先生,我这保姆也当够了吧。请让我在专题组干活。我会弄来大专题的。”

合同每年更新一次,由于迄今为止的成绩,今年也得以签约,可要是凭现在的状况,下一次合同便岌岌可危。然而,海老原冷静的神情没有变化。

“在下一次合同之前,边带新人边发掘能让周刊大卖的题材就行了吧。”

“从尿里面出来的是酸么。就算有题材,现在的我有出差费吗?”

“如果是读者喜闻乐见的题材,哪里都让你去。对了,成冈的稿子要送交对方,所以请你适当修改一下。明天也请让那家伙积累按门铃的经验。”

海老原正要拿着小票离开,蒔野喊住他,让侍者加上第三杯啤酒再把小票还给海老原。

走出咖啡馆之后,街上满是下班回家的人们。明明是夏天,却感到莫名的肌肤生冷,要不去抱一下女人,蒔野这样想着看了看钱包。他为了和采访对象交际而借债叠增,手头并不宽裕。没辙之下,他给采访主妇卖春而结识的女人打了电话,让她向家人撒个谎出来。宾馆的钱也让对方来付。女人说明天孩子有测验所以让我早点儿回去吧,他不依不饶地贪求着说这话的女人的身体。

他回到自己位于交通便利的学生街的公寓房间,是在凌晨一点以后。

蒔野把易拉罐啤酒握在手中,观看录制的新闻节目。这是他自从改为自由职业以来一直持续的日常功课,以搜寻题材为目的。他一手握住计算器,每当死者的数字出现在画面就按下按键。

人们因事故、杀人、自杀而死亡。今天也发现了尸骨。计算器上的数字是八。在中东,装在自行车上的炸弹在市场爆炸,五十人死亡,但因为海外同胞之外的死亡无法成为杂志的报道,他没有按下计算器。若没有大的灾害或事故,被报道的死亡数一天在十人左右。国内的年度死者在这几年来超过了百万人。算下来,一天约有两千八百人死亡,在其中被报道的死者约为0.36%。

蒔野走到工作台前,打开电脑。他从几年前开设了网站,大范围征求电子邮件。丑恶、猥琐、人类能变得多么无情,像这一类的加害/被害的实际体验……他要人们详细地写下这些。条件仅有一项,全部得是自己经历过的事实。

最初,多的是相对来说经常听到的体验之谈,宠物的虐待或是儿童性侵犯,折磨患者的护士,以及欺负住院者的看护人员等。那之后,蒔野设成人们能读到彼此发布的信息,并暗示有可能在周刊上介绍,于是邮件的数量增多,也收到了似乎能成为报道的故事。

某少年写道,他用无法被测出的毒药将家人一个个杀掉,使其看起来像是生病一般。和旧恋人的尸体一起生活的女人则表明,她正在寻找机会,让现任恋人也在某个时候成为只属于自己的东西。声称是现役警官的男子说他为了提高业绩而将残疾人在明知其冤枉的情形下逮捕,有名女校的大学生控诉说课外活动的半数学生被顾问老师施暴。

邮件在屏幕上绵绵不断地展开,其内容一般人恐怕要为之皱眉。读了这些,蒔野反倒沉下心来。当然也会有虚构的故事混杂其间,但这也包含了某种必须把邪恶情感如此倾吐而出的意味,沾满了恶意和侮辱的正是人类,他想着,几乎发笑。

他的情绪高涨,起身去拿啤酒。到家时未曾留意,放在厨房一侧的电话机闪烁着信号灯,显示里面留有录音。他重放录音,从中开始流出像是因酒和香烟而嘶哑的中年女子的声音。是和他父亲长期生活的女人。

“你为什么不来?我说过吧,你老爸在住院,他说想见你,你却不听。他好像有话要对你说。虽然有很多过节,可他在生病……”

蒔野没听到最后就关掉录音。事已至此还想怎样,他想道。岂止是有很多过节,那家伙对自己和妈妈做了多么过分的事。要死的话随便死就是了,就连香我也不会上的。

可是,蒔野也没有资格说别人。四年前,他因外遇败露和妻子离婚,儿子应该升上了小学三年级,但分别以来一次也没见过。赡养费他付了半年就停了,儿子有了新的父亲。就算自己死了,同样是没有任何人上香吧。

他高涨的情绪颓落,浏览了成冈用电子邮件发来的稿子。内容是对那家剩下的成员表示同情,并对其将来予以勉励。光说不练,不过是想让自己安心吧,蒔野狠狠骂着,将其改成彻头彻尾责备不当心的父母的报道,发给了海老原。

蒔野穿着衣服躺倒在床上。电话的声音使他醒了过来。窗帘的缝隙透出阳光。他以为大概是来自海老原的责备,电话却是北海道警察本部的警部补打来的。

那天下午五点半,蒔野抵达了北海道。

傍晚时分的光线犹如春天一般柔和,感觉上,空气也比东京更多些圆润。比起怀念,与这一感触相连的是种不和谐的感觉,自己已经不属于这里。

他生于函馆,被父亲带到东京抚养到十二岁,大学毕业后作为记者在札幌待了五年。函馆有妈妈娘家的墓,她的遗骨也葬在那里。憎恨着父亲却因为信仰而没有离婚的妈妈,死后才愿望得偿,沉眠于父母的身旁。

和妈妈那边的亲戚已没有来往,至于父亲那边,就连有什么亲戚都不知道。自己将在孤独中迎来人生的终结,被当作无人祭祀者放在小庙的骨灰堂中,会是这样的下场吧。

蒔野乘出租车前往小樽。他在落日余晖中确认了据说出现尸骨的有点儿高的山,随后返回预定住宿的札幌。在宾馆办完入住之后,他走进离北海道警察厅颇近的从前常去的寿司店,在最里面的座位等候对方。

在北海道的报社工作的时候,蒔野和一个拼命参加升职考试的非精英层的警官混熟了,他请那人喝酒,并让其体验了女色游乐。对方如今在北海道警察厅的搜查一课成了警部补。虽然嘱托过如果出现有意思的题材就告诉自己,但对方一年联系他一次就算不错了,而且基本都是没法用的材料。这一次的题材也希望渺茫。

说是二十年前,因此是蒔野在埼玉念大学的时候。住在札幌邻镇的二十五岁的银行女职员失踪了。公寓房间没有被弄乱,从她与交往的上司分手不久这一事实出发,凶案被怀疑成离家出走或自杀,几乎没有做搜査。

然而在三天前,

从札幌往西北走大约三十五公里处,在一座面朝小樽海、标高约五百米的山的半山腰附近发现了尸骨,鉴定结果在昨天出来,尸骨是那名银行女职员的。

“这事,你没在新闻里听说?”

在电话中被警部补问到时,蒔野想起曾在录下的新闻中看到过尸骨的案子。但是,作为周刊记者出动的话,要么是断定为凶杀,或者哪怕是灵异者说中了遗体的所在之类,必须是特殊的凶案。

“灵异者吗……此话倒也不远。”警部补发出了苦笑声。

蒔野在白天到公司,向海老原申请出差。虽然没有作为特别报道题材的自信,但比起继续给撒娇的新人当保姆,哪怕在北海道吃些好吃的鱼回来也显得强些。他咬定说如果写不成报道就自费,姑且拿到了出差补助的承诺。

在寿司店,薛野顾忌着自费的事,以一瓶啤酒等了近—个小时。对方终于出现了,尽管四年没见,但对方或许想早点谈完,寒暄也草草了事,随即从核心开始聊起。

他说,遗体是否出于被杀,因为过了太久的时间而无从得知。但告知女人的尸体在山中的那个男人,也就是可能犯下杀人罪行的男人,有人曾听过其类似忏悔的告白。

“那是遗体的发现者。三十二岁,男。职业原为医疗设备工厂的销售。现在没有工作,无固定住所。说是老家在横滨,父母尚且健在。据说他五年前辞了工作,沉浸于旅行。尸体的事,是他在千叶的海滨公园露宿的时候,有个连名字也不晓得的流浪汉模样的男人向其吐露的。对方在五十岁到六十岁之间,白发较多,身着蓝色夹克衫和工装裤……大致就这些。”

对方一口气飞快道出的这番话,蒔野几乎没能理解。他在脑中做整理的当口,警部补大约认定由这边付账,接连叫了高价的寿司。

“那个,发现遗体的人,难道不会是杀人后掩埋的真凶?”

蒔野姑且把这个作为质问的切入口,问道。对方扭动嘴唇笑了。

“女人失踪的当时,他在上小学六年级。哎,就算有证据。他也没来过北海道。”

“可是,在旅途中偶然发现尸骨这种话,北海道警察相信吗?”

“不是偶然,说过了吧?是在公园露宿时被流浪汉拜托,说是在小樽的山里长眠着尸体,所以如果到附近的话帮忙拜一拜。实际爬上山一看,在提到的位置有白桦树,树干上还有记号,旁边有被落叶掩盖的横洞……就是这样。派了搜査人员去千叶找那个男的,不过听到那番话是在二月,所以大概没辙了吧。”

“二月……?为什么都过了五个月,那个发现人才决定来北海道寻找呢?”

“那可真是个笑话。说是因为冷。据说他在天气变暖之前待在南方,转入春天,朝北一路旅行过来,就到了这个时候。检査他的行李,也证实了这话。”

“可是,把他给逮捕了对吧?不是因为有罪才拘留的吗?”

“我说了是二十年前吧。谈不上什么罪。只是毕竟死了个人,想好好询问一下发现人。可他一直露宿,说没钱住宾馆。没办法,便对他做了特别保护。这是基于当事人也同意的情况,你可别忘了。”

点的寿司送上来,对方中断了谈话。蒔野越听越无法判断该怎样理解这番话,便催对方往下说。也就是,警察打算怎么处置那个发现尸体的男人。

“不可能将其长期羁留,已经联络过,决定今晚再问一次,没什么的的话明早放他走。我想你直接问他比较快。是个怪人。也联系过他父母说是孩子确实在做那样的旅行。习以为常的语气。是不是来询问他身份的人特别多呢?哎,我也不是不理解。因为那家伙似乎尽在死了人的地方转悠。”

“就是这个。在电话里,你也说过,说有个在死了人的地方转悠的家伙,那家伙发现了尸体。我仿佛就是被这话所吸引而来了这里。再具体给我说说。”

“所以嘛,我说了,统统向本人询问吧。也让他给你看看记事本,很有意思。”

“本地的记者不是也有兴趣吗?不单单是我们杂志的消息吧?”

蒔野故意露出戒备的表情问道。对方耸了耸肩。

“消息当然给了各新闻单位。二十年前的失踪者作为遗体被发现了,是个事嘛。不过,杀人要看时效。死者家属那边像是有几家去采访了,可连凶案也算不上,尸体发现人什么的成不了报道吧。我们这边也会在千叶的调查结束之后,提出银行女职员自杀后落叶堆积,或是在山中疲倦入睡之时发生了塌方事故……是不是,用这一类的话来收场呢?”

“告诉发现人有尸体的男人那边怎么样?完全没有线索吗?”

“据已经退休的前辈说,曾经发现住在银行女职员附近的建筑工人下落不明,很是可疑。但其离家出走的可能性较高,似乎没就此展开搜査。或者是这次的发现人在偶然发现尸体后感到恐惧,于是诌出不存在的流浪汉的故事。不过——”

对方点了昂贵的酒,继续说道:“你在旅途中,可能还不知道,刚才石狩发生了枪击,死了人。记者们现在一定大举涌向那边去了。”

蒔野和对方告别,立即在宾馆看了电视。的确在石狩市的闹市区发生了枪击事件,死了一名男子。遗骨之事难以成为报道,这一事件恰好是雪中送炭。东京的海老原那边也有联络进来,问他是否知道石狩的事。海老原说,若是看上去有意思就交稿。

蒔野搭乘出租车赶了近二十公里的路,将仍在骚乱中的石狩市内的现场拍成照片。他再次联系消息来源的警部补,得知似乎是古惑仔围绕女人的纷争。在周边的店铺等处简单做了提问之后,他姑且乘出租车返回札幌。

途中,几辆停着的巡逻车映入眼帘。有两辆被撞得颇为惨烈的轿车停在路沿附近。大约在取证,闪光灯亮起,浮现出沾了血的气囊。

蒔野一回到宾馆,立即打开电脑开始写石狩枪击案的稿子。

然而,警部补所说的“在死了人的地方转悠的男人”这番话,不可思议地留存在脑海之中。他半游戏地用手指输入发现遗骨的男人的名字进行搜索,并试着读出显示在屏幕上的字。

“坂筑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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