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你干了什么?”

她在浴室里的指甲套盒里找到一把平头小指甲剪。属于运输安全管理局允许携带上飞机的物品,因此不算危险品。

剪刀仍然是剪刀。她发挥了剪刀的作用:把自己的头发全部剪掉。

“不!”他瞪大眼睛绝望地看着浴室地面上一丛丛闪亮的金发,犹如看着爱人的尸体。

“凯莉!”

她脑袋上只留下两三公分长的参差不齐的发楂。她根本没有洗澡,她花了十分钟毁掉了自己的一头秀发。

她似笑非笑,尖着嗓子嘲讽地说:“怎么了,爱德文?现在你还喜欢我吗?你还想再纠缠我吗?……没关系的,对不对?你爱我,对吧?我是什么样子没有关系。”

“不,不,当然没关系,可是……”他觉得自己要晕倒了。他心里在想,重新留起这一头长发需要多长时间?

十年,零四个月……

她可以戴帽子。不行,他讨厌女人戴帽子。

“我觉得你很在乎啊,爱德文,你真的很生气啊。”

“凯莉,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做?”

“实话告诉你吧。你爱的是专辑封面上的姑娘,录像里的姑娘,海报上的姑娘,《娱乐周刊》里的姑娘,你爱的根本不是我。记得那天我们两个单独在弗雷斯诺的剧场里吗?你说我的声音和头发是你最爱的两样东西。”

他可以让人把她剪下的头发编成假发,给她戴上,直到新头发长出来。可是,如何办到呢?人们会认出他,会举报他。不,不,不,不,不!他该怎么办呢?

凯莉咯咯地笑。“现在还想和我上床吗?我现在像个男孩吗?”

他缓缓走过去,盯着地上的头发。

“给你!”她尖叫一声,抓起一把头发扔到他脸上。发丝飘落,爱德文不由得双膝跪下,绝望地去抓那片片金色。

“我就知道,”她鄙夷地说,转身回到浴室,“你不了解我,你根本不知道我是什么人。”

他蓦然间愤怒了。对这个问题,他的回答是:不,我知道你是谁,你是我马上要干死的贱货。

他准备起身。突然看到她手里的东西。什么——?哦,是一只杯子,应该是塑料的。这里没有易碎的物品,也不可能被用作凶器。

他早已想到。

但有样东西出乎他的意料。

杯子里的东西:

氨水,从水池下面弄到的。她倒了满满一杯氨水。

剪头发不是表明她的心迹,也不是为了羞辱他,而是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

他立刻转身,凯莉迅速跨步向前,一杯氨水全部泼在他脸上,泼进他的鼻子,他的嘴里。他想挡住眼睛,来不及了,氨水溅上他的眼皮,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脸上,一阵钻心的灼痛。他痛得大叫,他从来没有如此真切地痛过。疼痛像一只野兽,钻进他身体里肆虐,让他号叫,让他痛苦。

他尖叫着跌倒了,双手拼命在脸上抓挠,要把脸上弄干净!他拼命喘息,拼命咳嗽。

疼死了,疼死了,疼死了!

更大的疼痛来自于她猛击他的喉咙,就打在他开枪打伤自己的地方。

他再次尖叫。

他全身瘫软,倒在地上蠕动。他感觉到她从他的口袋里掏钥匙。他想抓她的手,她很快逃开了。

又苦又辣的氨水顺着鼻子和嘴巴流进他的身体。他开始打喷嚏、流口水、咳嗽,拼命挣扎着呼吸。爱德文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把脸伸到厨房的水龙头下,想用水冲掉火辣辣的感觉。

没有水。

凯莉把存水都用尽了。

爱德文跌跌撞撞地找到冰箱,拉开门,闭着眼睛去摸瓶装水。他摸到一瓶,立刻拿起来冲脸。冰凉的水渐渐平息了灼痛的感觉。他能够睁开眼睛了,尽管视力依然模糊。他跌跌撞撞地走到门口,她把门锁住了。他从钱包里拿出备用钥匙,打开门,跑到门外揉擦眼睛。

他四处搜寻。他看到了,凯莉正往南边跑,她要跑到高速公路上去。

灼痛感逐渐减缓,爱德文不那么担心了,他居然笑了。

这条路有五公里长,全是石子地,而她光着脚。

她跑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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