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觉得好像还有很多想厘清的疑点,许多混乱有待解开,由纪夫开始觉得累了,于是他们决定离开家庭餐厅。就在一行人朝收银台走去时,有人“啊”了一声。

往声音方向一看,走在队伍最前方的勋,正瞪视着旁边那桌的中学生们。

“是你啊!怎么在抽烟!”勋说着从一名少年手中一把抢走烟,那是顶着一头醒目发形的中学男生。

“搞什么!又不是在学校里,少在那边大呼小叫!”少年站了起来,将脸凑近勋说道。他虽然个子比勋矮,气焰却很嚣张。勋后方的鹰、悟、葵与由纪夫面面相觑,点了点头,看来这名少年就是那位处处和勋作对的学生了。

少年接下来的行径,又让他们更加确定了内心的猜测,只见他冷笑着说:“怎样?有种你就揍学生啊!”由纪夫一听便确信,没错了,会说这种话的,百分之百就是那位同学。而其他三位父亲也纷纷露出轻笑。这就像是影集《Runarisoner》的主角在每集都会径强说出的那句经典台词:“哼哼,小case。”要是亲耳听见有人当面这么说,一定很想拍手大叫:“啊!我知道我知道那句话!你就是那位很有名的……”有点那种感觉。

只不过,相较于由纪夫内心的惊喜,勋的身边却是弥漫着紧张气氛,连坐在位子上的其他中学生也纷纷站了起来,一副就是随时可冲上前的姿态。

“小子,你们很有精神嘛。”鹰以清晰可闻的声音奚落道。

几个人朝鹰瞪了过来。

“烦不烦吶,你们这些小家伙,光会撒野是吧。”鹰丝毫不以为意,继续出言讥刺。

“勋,真是辛苦你了。”葵对着勋说道。

“不准抽烟。”勋简短地斥责少年。

“为什么不行?抽个烟又不会怎样。”

“小子,你为什么抽烟?”粗声粗气地插嘴的是鹰,他虽然没出手,那眼神却仿佛紧紧揪住少年的衣襟,“理由讲来听听啊。”

少年一瞬间沉默了下来,或许是从未思考过抽烟的理由吧,过了一会儿,他嗫嚅着说:“只是想抽啊。”

“笨——蛋。”鹰哼笑了一声,“其实是因为其他那几个家伙都在抽,对吧?”他早看穿了这些学生的想法,“因为你们深信不良少年就该抽烟,对吧?”

“要你管啊。”

“光会模仿人家,算什么不良少年!”鹰甚至伸出舌头迅速舔了舔唇,一副极度轻蔑对方的模样,“抽烟呢,说穿了就是在安全范围内玩的小把戏罢了,真要抽就去给我抽雪茄!那样才是真的有个性!”

“还有啊,在餐厅里面请降低音量,不然会干扰到其他客人。”悟也开口了。

“啰嗦什么啊!”少年可能是再也无法忍受被大人责骂的耻辱,突地伸出左手抓住勋侧胸处的衣服,抡起右臂一拳挥来。若是平常的勋,这种程度的拳头应该轻轻松松就能挡下,但现在他的手臂因为肌肉酸痛而包着绷带,无法出手,而且可能是刚好被打中伤处,只见勋难得露出了痛苦的神情,中学生们顿时欢声雷动。

“自己站不住脚,就找老师出气,好掩饰自己的出丑吗?”鹰笑道。

“勋,你还真是辛苦啊。”悟也是一脸苦笑。

“总之,不准再抽烟了,乖乖来学校上课。”勋说完,便朝收银台走去。

“要是没有乖乖去学校认真上课,就会变成像他这样的大人哦。”葵说着指向鹰。

“你在讲什么啊!”鹰骂道。

由纪夫正要追上父亲们的脚步,突然在中学生桌旁停了下来,道歉道:“不好意思喔,我的父亲们老是这么莫名其妙。”

中学生们显得又气又窘,默默地坐回座位。由纪夫一边走向收银台一边留心着身后的动静,怕他们会冲上来揍人,但事情似乎告了一段落。

结完帐后,走出店门的勋低声说道:“‘家庭餐厅’,这名称很不错呢。”

“的确,叫这名称很好哦。”鹰也同意。

“因为有‘家庭’两字嘛。”悟点点头。

“这名称,真的那么赞吗?”由纪夫说。

“很赞啊,真是个好名称。”葵很肯定。

至于占据小宫山家的三名歹徒,在由纪夫等人顺利逃出之后,旋即遭到逮捕,据说是听到枪声的附近邻居报警抓人的。

由纪夫只问了父亲们一次,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报警,交由警方全权处理呢?父亲们一听便板起脸说:“要是把这种事交代给注重程序和陈年规矩的警方,你现在还被监禁在里头哦。挟持人质死守不出的事件可是长期战吶。”由纪夫心想,或许是吧。不过,他心中同时浮现一个单纯的疑问——你们难道都不担心在你们从容地跑去参加益智问答节目的时候,有什么无可挽回的事发生在我身上?由纪夫问了父亲们:你们不觉得应该尽快冲进去救我吗?这么一问,四位父亲异口同声地回道:“我们当然是担心得不得了啊。”

“只不过呢,要是慌慌张张地冲进去,很可能只是把事情搞砸吧。”鹰说道。

“那倒是。”

“既然如此,虽然得多花一点时间,我们宁可在展开突袭行动之前,让你好好看一下我们的面容呀。”葵回道。

“听不懂。这跟那有什么关系?”

“我们希望在你死之前,至少能够透过电视画面,让你看到我们的面容,看到我们对你挥手的样子啊。”说这话的鹰不晓得有几分认真。

“我们希望在你死之前,能够对你说上一句话也好。”勋也说出类似的话。

“拜托你们不要一直讲什么死之前死之前好吗?”由纪夫忍不住叹了一大口气,这根本是本末倒置吧?“到底是什么样的父亲会满脑子这种事啊。”

“不过,我们是真的很担心你哦,一直一直在心中祈祷你能平安无事。”悟沉静而深刻地说道。

“话说回来,那些歹徒的动机究竟是什么呢?”从家庭餐厅回家的车上,鹰一边开车一边问道。

由纪夫告诉父亲们,三名歹徒当中,一名是受雇的专业狙击手,另外两人似乎很恨白石,“总觉得他们看到白石出现在电视新闻上头的时候,那神情简直像是看见了杀亲仇人似的。”

“之前在赛狗场,不是有赛犬遭枪击的事件吗?”葵像是忽然想起似地说:“那个啊,会不会其实是暗杀失手呢?”

“失手?”

“赛狗比赛开始的时候,在起跑线旁边有个负责起跑鸣枪的狗狗布偶吧?就是那个啊,里面!里面!”葵笑咪咪地说道。

“对耶,有谣言说穿布偶装的就是县知事。”由纪夫也想起来了。

“所以呀,枪击赛犬的凶手会不会原本是打算在赛狗场暗杀知事呢?”

“但是却失手了。”悟也点着头。

“这么说来,”由纪夫任想象延伸,“也有可能是因为那次失了手,凶手于是决定雇用专业的狙击手。”

“对了,富田林先生后来说啊,”开着车的鹰接口道:“上次不是有两个人死在车里吗?一男一女的那件案子。”

“嗯嗯,你是说下田梅子小姐那件事吧?”由纪夫忆起瓦斯槽旁那股阴郁的空气,感觉像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

“他说那好像是赤羽的支持团体干的哦,因为害怕赤羽的情报被泄露出去,他们抢回了公文包,然后杀了那两人再伪装成自杀。”

“只是为了一只公文包?”

“那些自命不凡的坏家伙,行事都很乱来的。”鹰说。

“不过我记得合力夺走公文包的,至少还有一名共犯呀。”由纪夫回想着在赛狗场见到的情景,当时除了下田梅子,还有两名男人在场接应。

“那个共犯现在不可能还是活着的吧。”鹰的语气中不知怎的带有一丝豁达。

“‘不,是死。’”悟幽幽地吐出这句话。

“好恐怖哦。”葵夸张地打着颤。

“可是我不懂,下田梅子小姐那伙人为什么要夺走赤羽的公文包呢?”

“真相我们无从得知,不过,应该是有人付钱委托他们办事吧。”悟说道。

“有人付钱?谁?”鹰问。

这时由纪夫想起在小宫山家度过的第一晚,夜里与苍白男聊到的事,“我想应该就是监禁我和小宫山母子的歹徒干的好事。他们守在小宫山家等待狙击白石的机会,等着等着,想了很多主意,结果灵光一闪,他们发现可以利用县知事选举的红白对立,杀掉白石再嫁祸给赤羽。”

“什么意思?”

“歹徒应该是想激怒赤羽吧,这就是他们的策略,因为这么一来,一旦白石遇害,人们很容易怀疑到赤羽阵营头上。”

“所以是为了激怒赤羽而夺走他的公文包?”葵发问了。

“歹徒砸钱雇人干这种差事,雇到的就是下田梅子他们。我想歹徒的盘算应该是,只要偷走赤羽的公文包,赤羽一气之下就会将怀疑的矛头指向白石。只不过,歹徒他们可能没想到赤羽的支持者竟然会杀了下田梅子他们吧。”因为看得出来守在小宫山家的歹徒对于那起自杀事件的报导有着异常的关心。

“话说回来,”坐在副驾驶座的勋叹了口气,“知事选举的两名候选人都是这副德行,真是讽刺。就是因为大人没做好榜样,孩子们的品行才会日渐恶化啦。”

“这部分就要仰赖身为教师的勋继续努力,让孩子们恢复对大人的信赖喽。”葵笑着温和地说道。

“我一个人再努力也改变不了什么,现在可是连教师都动不动想自杀的年代啊。”

“不过啊,我们这里不就有四个人吗?”鹰起哄似地说道:“这辆狭小的车内,此刻就挤着四名帅气的男人哦,这世界还是充满希望的!对吧?由纪夫。”

“这辆车内的确非常狭小,但是你说的那种男人,我怎么没看到在哪里?”

由纪夫将额头贴上车窗,想说睡一下吧,却不经意想起一件事——不晓得那个益智问答节目,悟有没有解出最后那道攸关一千万圆的题目呢?不过,看父亲们的样子,并没有一千万入手的兴奋神色,于是由纪夫暗自做了解读:嗯,毕竟是超高难度的挑战,最后还是铩羽而归啊。没想到,走进家门一打开客厅的灯,就看到餐桌上散了一桌子的商品简介传单,包括车子、旅游、家电制品等等,由纪夫吓了好大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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