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三日的那个晚上的,临死时我的嘴唇的动作——

那时看到的呈现在镜子里的影像,一次又一次逼真地重现出来,我的心情实在无法平静下来。

我在那时候想要说什么。我在那时候说了什么。

被血弄脏的我的脸。歪曲到变形并紧绷着的表情突然缓和下来……然后。

一开始,好像是猛然想起什么事一样,嘴巴稍微张开了一点。

但是,只是张开了而已并没能发出声音——我这么觉得。

接着,嘴唇微微动了动。

虽然是微微的,像在颤抖一样的动作,但这时成功发出的声音……我记得确实有。我感觉勉强听清了这声音,这词语……

就算尝试回忆,至今为止都是仿佛能听见却又听不见,仿佛能看见却又看不见,仿佛能够着到却又够不着……一直经历着这种焦急不耐烦的感觉。不过到了现在,总算把它给……

……成功发出的第一个字。

我觉得那大概是“TSU”。

接着第二个是“KI”。

接着嘴唇继续动了一动。这次没发出声音,不过张开的嘴呈圆形——那看起来是母音的“O”……

……这么说的话?

我在那时发出的最后的词语,是“TSU”和“KI”。

“TSU”“KI”——“TSUKI”是“月”,会是这样吗。这么一说那个晚上,天空中出现了半月。但是,我并不认为这有任何关系。——这么说的话?

“TSU”“KI”说不定并不是我想要说的词语的全部。

并非全部而是一部分。其实是有后续的,但那并没有成为声音。这么想的话……

张开的嘴呈圆形。——母音的“O”。符合的发音是“O”“KO”“SO”“TO”“NO”“HO”“MO”“YO”“RO”……这样。

如果说那是“HO”的话呢?

“TSU”“KI”“HO”——“TSUKIHO”。

“TSUKIHO”是“月穗”——是姐姐的名字。

那时我想要说的,是不是“月穗”这一名字呢。但为什么,要在临死时说这个……

…………

…………

……就是这位月穗,摆出好像心里有些没底一样的淡淡的笑脸。

“对。就是这样子。”

她说道。

“弟弟好像从今年春天起就一个人出去旅行了。”

这么说道。

“旅行是去哪里?”

这么提问的是雾果。她是见崎鸣的母亲,也是制作了那个黑裙子的少女人偶的人偶制作师。是位比月穗年长几岁的,容貌端正的女性。

“不清楚……”

月穗保持着笑脸歪起头。

“他从以前开始就有这样的一面。连去哪里都不说一声,就毫无预兆地走了。而且那还是相当长一段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大概是流浪癖这种感觉。”

“他可真是位自由的人呢。”

“过了好多天等他一回来,说是去了某个外国地方,这样的事情也有过好多次。所以说,我们也已经习惯了。”

啊,不。——明明不是。

我一边听着两个人的对话,一边生气得直想跺脚。

这次明明不是这样啊。

我死后成为幽灵,明明就在这里啊……

……这是见崎家的别墅。

明亮的阳光穿过花边窗帘照射进来的,宽广的起居室。因为是建造在海边的房子,从为了通风而被全部打开的窗户外面一直传来波浪声。也可以听见海鸥还是什么的海鸟的叫声。

这是月穗回应雾果的邀请,带着两个小孩前来拜访的下午的茶会。——在这中途,我出现在了这里。就好像是轻飘飘地降落在现场一样。

围绕着摆有饮料杯和点心盘的大桌子的人,有六个。

来访的月穗和想、美礼。见崎家是雾果和鸣。此外,鸣的父亲见崎氏也在场。

他好像和月穗的丈夫·比良塚修司年岁相仿,但感觉上比修司来的年轻,硬是要说的话是有些运动型的精神。

“难得受你们邀请,丈夫却不巧抽不出空……非常抱歉。”

对月穗所言,见崎氏回答道“没关系没关系”。

“我们是因休假而来这里,但比良塚先生大概很忙碌吧。听说最近还要出席县议会吧。”

“嗯,对。被周围人强烈要求,他本人好像也下定了决心。”

“他是位在各个方面的都拥有实力的人,所以自然会出现这样的声音嘛。选举是在秋初吧。”

“对。所以现在忙得不可开交。”

“夫人也很辛苦呢。”雾果说道。

“不不。我又不能帮上什么忙……”

“今天邀请你们来,其实是鸣的请求。”

“是吗。是小鸣?”

“说是想要见大家一面,突然说出这种话是怎么回事啦。还说希望晃也先生也一定要来……对吧?鸣。”

见崎鸣被这么一提到,礼貌地回答了“是的”。

“贤木先生去年在‘湖畔公馆’告诉了我许多有趣的故事……所以。”

“是哦。还有这种事。”

见崎氏说道。他一边摸着留得短短的小胡子一边微笑着。

“是的。”鸣依然礼貌地回答道。

“对了,小鸣去年也来玩了对吧。”月穗说道。

“那时候我刚好也在。想和美礼也在……”

月穗突然眯起双眼。我看起来她像是在强忍泪水,不过她为了不让见崎家的各位察觉,马上又整理好表情。

“真对不起,晃也没法来。”

“贤木先生几时会回来呢。”

鸣一问,月穗用淡淡的笑容再次歪起头。

“不清楚。因为他真的是个任性又变化无常的人。”

“请问……有没有用手机联络呢?”

“晃也没有手机。那幢房子附近,信号状况也还是会有时不太好。”

“手机的话,这一带也会因为运营商不同有的显示无信号。”

雾果说道。

“这样吗。”

鸣回答道,一下点了点头。轮流看着月穗和雾果的她的视线,噌地往水平方向移动,停在了某个地方。

美礼与想并排坐在椅子上的,这后方的空间。——刚好是在我这时出现的地方附近。

她没有戴眼罩。左眼的蓝色眼珠有一瞬间,让我感到带有一丝妖异之光。——果然是这样吗。她今天也能看见我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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