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在警务课的时间还不到五分钟。

向白田课长问到了二渡的手机号码,过程中只被挖苦一句:“你们不是同期吗?居然不知道他的电话号码?”然后朝空着的调查官座位一瞥,就歪着脖子翻看手册。见微知著,从这点小事可以看出这个男人的处世之道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三上从走廊尽头的铁门走到逃生梯。他拿出手机,把刚输入的名字叫出来。在去见荒木田以前,他想先掌握住幸田的情报。二渡有去找他吗?他知道幸田的下落吗?

电话被转到语音信箱了。他正和谁见面吗?还是看到不认识的电话号码就一概不接?三上没有留言就把电话挂了。打电话的铁则一向是主动打去的人比较有利,要是由对方主导步调就会失了先机。

——也罢,就双手空空地去吧!

三上回到走廊,往刑事部长室的方向前进。他不敢说已经把自己定位在广报官的身份上。要保持冷静实在太困难了。他没有搭电梯而是直接爬楼梯到五楼,但心情不仅没有平静下来,反而是波涛汹涌。尽管他对荒木田这个男人没有半点信任感可言,但是对于刑事部的愧疚感仍旧有如原罪般捆绑着他的心,使得他的立场摇摆不定。刑事部在礼拜四就要完蛋了。他抱着混沌的思绪走在五楼的走廊上。窗外是阴沉的黄昏,整片天空被厚厚的乌云笼罩。

刑事部搜查第一课……

三上用力把门推开。令他失望的是,正面后方的课长席上不见松冈的身影。比三上晚两期的御仓从旁边的次席办公桌上探出头来,远远地就看见他面色凝重。这也难怪了,三上想起所有人对御仓的评语,说他的心脏只有跳蚤那么点大是有点夸张,但也不过就是蚂蚁的大小。

三上用大拇指指着部长室。

“是部长找我来的。”

御仓无言地站起来,慌张地走到部长室前敲了敲门。竖耳倾听后,小心翼翼地把门打开并探头进去,然后走回来看也不看三上一眼就说:“请进。”

上一次进入刑事部长室是春天的事了。不过,至少上次是以前刑警的身份得到入室许可。

“打扰了。”

三上在地毯前行了一个礼。

“哦,你终于来啦!”

荒木田发出爽朗的声音。他摘下老花眼镜,摇晃着魁梧的身体从办公桌绕到沙发旁。表情跟平常没什么两样。但是三上很清楚,他跟漆原一样,只要掀开那层薄薄的外皮就会露出好战的本性。

“不要那么紧张啦,坐下。”

三上刚刚坐定,荒木田就打开玻璃制的香烟盒盖。“来一根吧!”

“不用了。”

“你戒烟啦?”

“不是。”

“你那边怎么样了?”

荒木田开始试探。三上以不知他所指为何的表情回应。

“就二楼啊!有天下大乱吗?”

“这个嘛……我不清楚。”

“喂!怎么啦?不就是为了这个时候才让你待在那里吗?”

三上知道这句话的相反语句。与本部不相干的人请出去……

“是漆原署长叫我过来我才来的。请问找我有什么事?”

“不要急嘛!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三上感觉如坐针毡。被放逐到警务部八个月,荒木田似乎想知道三上染上了多少警务部的色彩。

“听说广报室很辛苦呢!正跟记者们吵得不可开交是吗?”

“比起这个,我正愁查不出东洋的独家新闻是从哪里来的。”

三上试着做出小小的反击,只见荒木田眯起眼睛。

“你认为是我吗?”

“你打算跟赤间部长谈条件吗?”

“是他叫你来问我的吗?”

“并没有。”

“我可不打算跟他谈任何条件喔!那张螳螂似的脸,我连见都不想见。反正他也只不过是东京的小角色,对他施加压力根本只是浪费我的力气。”

原来第三枝箭是要直接射向本厅。他的话听起来就是这个意思。脑海中闪过被派到刑事局的前岛。是要动用他吗?还是要直接从这里发动攻击呢?

“参事官上哪儿去了?”

“嗯?松冈怎么了?”

“他不在座位上。”

“我想你也知道,他并不适合搞政治。那个人脑子里只有办案,今天也去对64的专从班施加压力了。”

政治——他是这么说的吗?

“松冈说过想要拉拔你当班长之类的话喔!”

三上反射性地关掉属于情感的那个开关。

但是在看到荒木田满意的表情时,心里不免有些着慌。他魁梧的躯体缓缓地往前靠向桌面,十指交握,然后低声说道:

“实际上的职位是中央署的刑事官。明年春天就会空出来了。”

三上的五脏六腑全都浮动了起来。紧接着,部长室里回荡着饱含魄力的声音。

“我找你是为了两件事。”

那层薄薄的皮被撕下来了。眼前是一张进入备战状态、贪得无厌的嘴脸。

“幸田人在哪里?”

“我不知道。”

“你是不知道,但是二渡知道。”

“这我就不清楚了。”

“幸田是不是被警务控制了?你只要回答我是或不是。”

“我不知道。”

“那就去给我问出来!”

三上默不作声。

这已经不只是单纯的恫吓,而是在询问他的效忠对象。少瞧不起人了!他虽然没打算对警务部掏心掏肺,但也没打算要成为荒木田手上的棋子。中央署刑事官?空口说白话谁不会。就算他这句话是真心的,谁又能保证刑事部的要求可以超越警务部的人事权。

“你是奉谁的命令去找幸田的?”

“只是刚好遇到。”

“你对幸田说了些什么?”

“只有打招呼而已。”

“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什么……?

“我是在问你,为什么要来见我?”

“因为是你叫我来的。”

“只有这样吗?”

“这是广报官的职责所在。再这样下去的话,会发展成把媒体都卷进来的骚动……”

“你应该也有所期待吧?”

“期待什么?”

荒木田没有回答,脸上写满了要他扪心自问的表情。

这有什么好扪心自问的。

快感宛如电流般流窜全身。他的确是有预料到荒木田会提出让他回刑事部的交换条件,也期待着事情变成这样。然而,他来这里并不是为了想要取得回到刑事部的约定。已经太迟了。他已经为赤间做了太多事。无论他有什么苦衷,都无法再面对刑事部里的同事。再加上三上本身也发生了些变化。那股曾经令他心痒难耐地想要回到刑事部的愿望,如今已然褪色斑驳。因此,他所期待的并不是实质上的交易,而是口头上肤浅的邀请罢了。他只是想从把自己流放到警务部的荒木田口中听到一句“回来吧!”,藉以消除他心头的那股怨气。

“我不会害你的,为刑事部出一分力吧!就算要跟赤间翻脸,我也会把你弄回来。”

三上直盯着荒木田看,无声地表达出自己的意愿。答案是否定的。

荒木田低啐一声,打破了沉默。

“一旦知道东京的企图,你就不会再摆出这样的态度了。”

三上愣了一下。他打算等到最后再问的,也有预感荒木田不会回答这个问题。

——他要说了吗?

“第二件事。”

荒木田翻脸像翻书一样快地回到正题。

“你似乎很有兴风作浪的天赋呢!”

“兴风作浪……?”

“夸你是个为了让庙会变得更热闹而故意引起骚动的跳梁小丑啦,就像那些收了钱后将示威游行的民众煽动成暴民的专家。你该不会忘记了吧?是谁跟记者们吵得不可开交,最后还在秘书课前上演全武行,搞到记者扬言要抵制长官记者会?”

“那是不可抗力的结果。我并不是故意的。”

“那你就再故意一点,吵得愈凶愈好,尽可能激怒那群记者,务必要让他们抵制记者会到底。”

——他说什么?三上的眼神变得锐利。

“我不认为有这个必要。”

“你是要阻止抵制这件事发生吗?”

“我的意思是说,身为广报官,我不能煽动记者。”

“我是在问你现状。撤回的可能性是高还是低?”

“要避免虽然有难度,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静观其变即可。这么一来,你也不用受到良心的谴责。”

“我办不到。”

“你的老巢刑事部变成怎样都无所谓吗?”

“我现在就像置身于枪林弹雨中,但是却连开战的理由都不知道。”

整个空间再次陷入沉默。而且是比刚才还要长、还要令人喘不过气的寂静。

荒木田动了动魁梧的躯体。一面叹气,一面状似萎靡地往后靠在沙发背上。

“那我就告诉你。”

语气颇为神秘。

“你知道本厅的用意以后,再重新思考自己该怎么做吧!”

三上慢吞吞地点头,抓住膝盖的手用力地握紧。

“愿闻其详。”

荒木田茫然地看向空中说道:

“特考组打算夺取刑事部长的宝座,让D县警刑事部成为东京的直辖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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