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号志转换成黄灯时于十字路口右转。

他并没有完全相信芽生子说的话。如果车上只有柿沼一个人,那就不是什么正式的跟监,他应该是有什么目的。三上一面奔驰在高架桥上,一面不断地在找答案。

进到松川町,这是个郊外型的大型店铺林立的地区。街上充满了岁末年终的感觉,无论是车还是人的动作都很仓促。“德松超市”的巨大招牌映入眼帘。在前面的路口左转后开进超市旁边的小路,然后再于十字路口右转绕到后面。

三上无意识地踩了刹车。

——还真的在那里。

沿着家电量贩店的墙边,有五、六辆车子停在马路的左边,最前面那辆就是深绿色的SKYLINE。

三上让车子缓缓地往前滑,从背后接近SKYLINE。看到车子的消音器了,还有从排气管排放出来的白烟。再继续接近,透过后车窗可以看见车内的状况。驾驶座的椅子稍微往后倒,椅背上冒出一颗蓄着短发的头。把车子从旁边滑过,在擦身而过的时候只转动眼珠子窥探。是柿沼的侧脸。他正注视着前方。在他的视线前方大约十公尺左右的地方,是“德松”的停车场入口。有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卫正手忙脚乱地用红色指挥棒指挥着进进出出的顾客车辆。

三上只有一瞬间以为柿沼是在监视顾客的长相或车子。但是因为SKYLINE停的地方离停车场的入口实在太近了,而且还是在一整排车子的最前面,所以从顾客的车上也可以将柿沼的脸看得一清二楚。照暗中监视的基本原则,柿沼监视的对象应该是距离停车场入口十五公尺远的小钢珠店后门,或者是对面的住商两用混合大楼的出入口附近……

三上左转、再左转,转过路口,再次绕到那一排路边停车的车子尾端。把车子停在最后一辆车的后面熄火、下车。原本从柿沼口中说出,再透过芽生子的嘴巴传进三上耳朵里的那句“真正的刑警”堵在他的胸口,使得此时此刻的心情就像是要走向侦讯室一般。走到SKYLINE的旁边,停下脚步,用指关节轻轻地敲了敲驾驶座的车窗。只见柿沼的身体弹了起来,望向三上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开门。三上以嘴型告诉他。柿沼连忙解除自动锁,但因为车身紧贴着墙壁,无法从副驾驶座上车,因此三上打开后座的门,一屁股坐了进去。抓住副驾驶座的座椅,把身子往前探,只见柿沼的脸色变得铁青。

“你在这里干嘛?”

三上不给他思考的时间,柿沼只能发出不知所措的声音:“没干嘛……”

“你在等谁?还是在监视谁?”

不是监视,就是观察。可是当三上实际坐进车里之后,从挡风玻璃上看到的“风景”都不是这么回事。他果然是把车子停得离“德松”的停车场入口太近,而且车内毫无遮掩,简直就是在邀请对方“你在看我吗?你可以再靠近一点”。可是另一方面,离小钢珠店和住商混合大楼的出入口又太远了,不太可能从这里用肉眼锁定住对象。

“我要走了。”

柿沼唐突地说道,然后放下手刹车,发动引擎、踩下油门。因为三上几乎也在同一时间伸出手去拉起手刹车,因此车子暴冲之后又突然停下,两人的身体不约而同往前扑。或许是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了声音,停车场里负责指挥车辆的其中一名警卫转过头来,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三上坐回座椅上说道。

“我不是来打扰你工作的。你继续,不用理我。”

“不要紧,我的工作已经结束了。”

结束了?什么意思?

“你继续就是了,我也希望可以赶快抓到64的犯人。”

耳边传来柿沼吞口水的声音。

“我来是为了别件事。你继续看着前面,听我说就好了。”

“什么事?”

三上凝视着后视镜,里头映照出柿沼避开自己视线的双眼。

“昨天我去了以前待过科搜研的日吉老家。”

三上不说见过他,而是老实地用“去了”这两个字。

柿沼不停地眨眼。接到漆原的电话后,或许已经有预感三上会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但是却无法完全控制住身体的反应。

“日吉的母亲告诉我,日吉在雨宫家里犯了重大的失误,被当时身为班长的漆原骂做废物……这件事是真的吧!”

“我、我不知道。”

柿沼回答的音调有些上扬。

“日吉辞去警察局的工作,从此以后把自己关在家里长达十四年。这件事你知道吗?”

“……不知道。”

“在雨宫家的第二天,日吉哭了对吧?”

映在镜子里的眼神闪烁不定。

“我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有人看见!幸田好像还去安慰他了。你当时在干嘛呢?”

“我不记得了……大概是正忙着跟本部连系吧!”

三上再次探出身体,把脸凑进柿沼。他连耳根都红了。

“你知道幸田手札吗?”

“没听过。”

回答得太快了,半开的嘴唇正微微地颤抖着。

“幸田把日吉犯的错记录下来了,对吧?”

“我什么都……”

“漆原为了怕打破自己的饭碗,就封锁了犯错及手札存在的事实。”

“我说我什么……”

“你打算包庇上头、对底下的人见死不救吗?”

三上把一切都赌在这句话上。只见柿沼的颈部肌肉紧绷,暴突的颈动脉不住地跳动着。

三上静待他的回答。

过了好一会儿,柿沼终于开口。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三上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所有的反应都是默认再默认,但所有的话都是否认再否认。完全在他的预料之中。柿沼正站在滚滚浊流的对岸,光靠男子气概怕是渡不了河。

“我可以开车了吗?”

柿沼把手伸向手刹车,语气十分生硬。

“继续你的工作。”

“已经结束了。”

“什么东西结束了?”

“我的工作。”

对话完全没有交集,狭窄的车内弥漫着令人喘不过气的空气。

“我要开车了。”

“不准开。”三上语气坚决,脑子里闪过一丝想法。

“这里太引人注目了,有话到别的地方再说。”

“是你自己要把车子停在会引人注目的地方。”

把话说出来以后,三上这才恍然大语。柿沼是故意这么做的。无视暗中监视的基本原则,故意把车子停在显眼的地方……

柿沼眯着眼偷偷窥视镜子里的三上。

“我送你回去。”

“我的车就停在后面。等我把话讲完之后自然就会下车。”

“你的话还没讲完吗?”

“还没。”

三上其实已经没有什么话好跟柿沼说了。再这样威胁他也于心不忍。脑海中浮现出芽生子的脸,还有那三个孩子的脸也历历在目。跟三上一样,柿沼就算有什么想法,为了家人也是会有所让步。

心中的气焰不再那么高张,放弃的念头就像潮水般不断地涌上来。然而愈是这种时候,他愈在意起没有交集的对话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玄机。柿沼从头到尾都毫无破绽地顶着一张扑克脸,随着三上的节节败退,他的戒心不但未曾松懈,反而随着时间流逝愈发绷紧神经,几乎到了快要不能呼吸的地步。手刹车已经放下一半,仿佛想要尽快离开,愈快愈好。

不,不对。

他并不是想要离开,而是想要把三上带离那个地方。

为什么?

三上抬起头,仔细地注视着挡风玻璃对面的“风景”。

“如果还有什么话就快说。”

柿沼说话的速度变快了,而且是以面对具体危机时的语气。

“三上先生。”

“………”

“没有的话就请你下车。”

柿沼整个人转过身来,遮住三上的视野。三上用手推开他的身体,凝视着前方。

“三上先生,你有完没完?”

几近求饶的声音,但是并不妨碍三上集中注意力。感觉他的焦点正逐渐集中到一处。这就好像在熙来攘往的地方等人,一张熟悉的脸孔从人海中浮现时那一瞬间的感觉。

幸田一树在那里。

在“德松”的停车场入口负责指挥车辆的两个警卫中,有一个就是幸田。将帽沿压低好盖住眼睛,经过十四年的岁月,模样虽然改变了很多,但是肯定不会错。小小的眼睛、高挺的鼻梁、紧抿的嘴角,全都跟记忆中的幸田一模一样。

柿沼的头低到不能再低。看他那股绝望的样子,三上的惊愕得到完全的证实。

谜底宛如被撕裂的布帛一般解开了。

既不是监视,也不是观察,而是一种示威行为。柿沼故意把车停在离他最近的地方,堂而皇之地恐吓着幸田。不准告诉任何人在雨宫家发生的事,警方无时无刻、天涯海角都在你身边……

柿沼恐怕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现身。他要让幸田知道,对他的监视将会永无止境地持续下去。这就是柿沼的“工作”。

三上不寒而栗。他凝视着柿沼弯腰驼背的身影。

“多久了?”

“………”

“该不会是你这十四年来都一直……”

柿沼发出呻吟声,抱住自己的头。他只是听命行事。原来漆原之所以老神在在,是因为有这项威吓装置啊!

“抱歉打扰你了。接下来我直接问幸田。”

三上把手伸到门把上。柿沼低喊一声转过身来,充满血丝的眼睛隐隐带着泪光。

“请不要再去打扰他了。”

“你有资格这么说吗?”

“……你说的对,我是没有资格。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这已经不是威胁或监视了,只是习惯而已。对我、对幸田来说,都已经变成是一种习惯了。”

“习惯……?”

“经过十四年的岁月,自然而然就变成这样了。你在啊!你来啦!就只是这样而已。彼此看都不看对方,靠着这种心照不宣的默契,我和幸田才能一路走到今天。”

柿沼深深地低头恳求。

“三上先生,求你行行好,不要多生事端。以你审问犯人的功力,幸田或许会一五一十地讲出来。可是这么一来,我就非得向上级报告不可了。”

三上可没办法同意。

“我一直都看在眼里。自从离开警界以后,幸田就没过上一天好日子。即使是自愿离职,但是世人总是会用有色眼镜来看待离开警界的人,所以根本找不到好工作。再加上他是逃离似地辞职,所以也拿不到县警的介绍函,工作一直换来换去,全都是一些粗重的体力活。还好他结了婚、也生了小孩,直到最近,生活好不容易才稳定了下来。所以……”

“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

“我是指雨宫家里。如果你不希望我去问幸田的话,就自己说。”

“三上先生……”

柿沼有苦难言,脸上写满了失望。

“跟你一样,我也是因为工作才来到这里。”

“………”

“我今天并没有见到你,也没有跟你说上话,所以……说吧!”

柿沼闭上眼睛,过了好一会儿,依旧无力地摇头拒绝。

三上欲推开车门,手腕却被用力抓住。

“不光是幸田而已,我也有家庭要顾。”

“难道我就没有吗?”

三上反握住柿沼的手腕。

“说吧!我这辈子都不会告诉任何人是你告诉我的。我和你和幸田都会活得好好的,我们的家人也都不会受到伤害。如果你还有比这更好的方法请告诉我。”

然后是漫长的沉默。

柿沼终于抬起头来,以悲悯的眼神注视着停车场里的幸田,然后再慢慢地把脸转过来。他张开先前紧抿的嘴唇,把手贴在喉咙上。尽管如此,他还是又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终于开口说道。

“……没有录到绑匪的声音。”

什么?三上愣了一下。

“录音机没有正常运作。”

三上茫然地重复他说过的话。没有录到绑匪的声音?录音机没有正常运作?柿沼到底在说什么?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潜入的时候不是已经……”

“其实还有一通电话。”

三上倒抽了一口气。怎么可能……

“就是这么回事。打到雨宫家的恐吓电话,除了已经公布的两通以外,其实还有一通,但是却没有录到

。”

柿沼的话听起来就像耳鸣般隆隆地响着。

“就在你们抵达之前不久,绑匪打了第三通电话来。当时已经准备好了,录音和逆向探测的人员配置也全部就位,问题是……”

柿沼痛苦地吞下一口口水。

“就在电话响起的瞬间,雨宫先生因为太激动而完全忘了我们事前交代他的步骤,马上就想把话筒拿起来。我们连忙阻止他。在跟NTT取得连系以后,日吉也同时按下录音机的开关。但是录音机却没有反应,录音带也没有转动。日吉陷入慌乱,他不停地切换开关,但录音带却依旧没有转动。电话铃声持续响着。或许是担心绑匪会把电话挂断吧!混乱中雨宫先生就把电话接起来了。”

把电话接起来了?刑警的思维模式立刻对这句话产生反应。

“跟绑匪说上话了吗?”

“是的。”

“绑匪说了什么?”

“绑匪说:‘没有报警吧!我一直都在监视着你喔!’雨宫先生回答没有报警,正在要求绑匪让他听听翔子的声音时,电话就被挂断了。因为通话时间太短,所以逆向探测也追踪不到什么线索。”

“跟前两通电话是同一个声音吗?”

“雨宫先生说是同一个声音。”

“你有听见绑匪的声音吗?”

柿沼一脸遗憾地摇头。

“只有雨宫先生听见而已。”

“你不是有戴耳机吗?”

“我和幸田都有戴。但是为了协助已经陷入慌乱状态的日吉就拿下来了。正在检查是不是电源没插好、还是带子松掉的时候,雨宫先生就……这就是全部的事实。”

车上一片死寂。

广报官的思维模式慢了一步,但也跟上来了。

录音失败的事被压了下来。欺骗社会大众,把绑架撕票案的犯人打来的电话埋进黑暗。

这是不可能的事,也是绝不允许发生的事。三上感觉自己全身上下都在发抖。

“是谁决定要压下来的?”

“………”

“不要浪费时间,快说。”

“是……班长。”

“漆原是怎么说的?”

“他说这件事不需要向上呈报,也已经获得雨宫的谅解,所以死都不能告诉别人。”

“雨宫是被他说服的吗?”

“不,我想并没有去说服。因为电话被挂断之后,雨宫先生马上向我们道歉,说他不应该随便把电话接起来。”

“电话被挂断之后”或许是这样。

“但是随着时间他的想法逐渐改变,开始认为录音失败是不能原谅的错误,所以跟我们的关系就愈来愈糟糕了。”

“我被禁止跟雨宫家接触,这件事我并不清楚。不过报导解禁之后,事件的详细经过都被登在报纸上,所以他当然也会知道我们当那通电话不存在的做法。”

这么说也有道理。让雨宫彻底失望的并不是录音失败,而是隐瞒这件事的D县警……

“电话是什么时候打来的?”

“刚好七点半的时候。”

也就是三上抵达雨宫家的一个小时前。他什么都没有注意到。不过就像他把日吉苍白的脸解释成是因为紧张的缘故一样,不管他看到什么,肯定会认为一切都是待在绑架案的被害人家所致。

“那又是怎么跟NTT说的?”

虽说录音失败,但是已经请NTT协助逆向探测了,总得有个交代才行。

“说是有人打错电话了。”

“这也是漆原的指示吗?”

“是的。”

“漆原有先请示过谁才做出这样的决定吗?”

“那倒没有,一切都是班长当时情急之下的判断。”

从头到尾都是自宅班自己造的孽,但是……

“幸田手札又是怎么回事?”

本来还以为会遭到最后的抵抗,但柿沼倒是十分干脆地全招了。

“我不知道那到底是指什么,我只知道幸田当时很愤慨。赎金被抢走之后,一直抓着班长说录音失败是整个自宅班的责任,应该要向本部报告,四个人一起切腹谢罪。但是班长完全听不进去,还说这么一来要是成为舆论的箭靶怎么办?要当正义的使者就等把凶手抓到再说。而我也……加入了说服幸田的行列。我要他吞下去,一定要吞下去。我完全明白幸田的心情,但是我也认为班长说的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就算把事情闹大,对调查也没有任何帮助。只可惜幸田完全听不进去。就在这个时候,事情往最坏的方向发展,翔子小妹妹的尸体找到了……我看见幸田捶胸顿足的样子。结果还是没有人能劝阻他,就在我们离开雨宫家之后,幸田把录音失败的事写在报告书上,扔进刑事部长的官邸里。”

三上感到一阵猛烈的晕眩。

十四年前的录音失败其实是有往上呈报,刑事部长也知道失败被隐瞒的事。所以自宅班的秘密并不是今时今日才爆发出来,而是案发当时刑事部的高层就已经知道录音失败的事实了。然而这个事实并没有公诸于世,也就是幸田手札被上头压下来了。不仅如此,还追认漆原的行为是正确的。所以告发此事的幸田在辞职的时候完全没有受到慰留,而当下做出隐瞒错误这个判断的漆原反而爬到署长的位置。

上下交相贼。由D县警主导的隐匿欺瞒。这才是“幸田手札”的真相。

“不只是具有强烈的正义感而已,幸田真的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好人。每个月到了翔子小妹妹去世的那一天,他都一定会去她坟前上香。去年雨宫太太过世,他也悄悄地去祭拜了。”

“所以只能这样晾着吗?”

“什么……?”

“我是在说你。没有人能代替你监视幸田,是这个意思吧?”

“……是的。据说这已经成为历代刑事部长一代传一代的注意事项了。”

“我明白了。”

三上心中充满不屑。这时警卫的制服映入眼帘,裤管在寒风中随风飘扬着。

辞职之后十四年……只为了忠于自己的良心……

“想必他一定很恨警署吧!”

叹息声取代了接下来的话语。

“不,”柿沼喃喃说道:“我想幸田应该是心存感激。”

“心存感激?”

“这是他第一份正式员工的工作,多亏了班长的居中斡旋。”

柿沼的话一语惊醒梦中人。说的也是,保全公司里到处都充满了从警界离开的人。按照一般程序,幸田这个“危险分子”是不可能争取到警卫这份工作的。

“那家伙还向班长下跪磕头,求班长放他一条生路呢!”

柿沼把手指按在眼眉之间说。

“他求班长原谅他、帮助他,让他能跟老婆小孩过正常人的生活。”

服从……这两个字早已烙印在心版上、奔腾在血液里。警察和警卫,其实也只是制服的不同而已。

幸田在寒风中笑了。戴着手套的手握着红色的指挥棒,正隔着车窗跟顾客交谈。他频频点头,态度极为谦卑。牙齿掉了几颗,早就已经不是什么危险分子了。即便如此,柿沼还是得定期来露一下脸。也可以说是让柿沼来看看他的样子。这是一面双面镜,对于了解内情的柿沼也发挥了恫吓的作用。要是你敢说出去的话,就会落得同样的下场。这十四年的岁月,在监视者的柿沼心里也种下了足以与幸田匹敌的恐惧。

心里有一股冲动,想要还柿沼、还有幸田自由。

“我要走了。最后再回答我一个问题。日吉在雨宫家为什么要哭?”

“那是因为他……感到自责吧!”

“只有这样吗?”柿沼的表情有些扭曲。

“是漆原说了什么?对吧?”

“……是的。”

“说来听听。”

“……他把翔子小妹妹给搬了出来。”

“他到底说了什么?”

“他说……万一翔子小妹妹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全都是你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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