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梦见了马,却在寂静中醒来。把充当水罐的方形油桶重新举到头顶上之后,她继续赶路。

她好像一直在行走,出生后就一直在行走,几乎想不起来不行走的时候。

这是一个年轻女人——一个女孩,身上裹着一层耐灰尘的靛蓝色袍子,从头到脚包裹得严严实实,暴露在外面的只有脸、脚以及涂着指甲油的一双手。她在干成了粉末状的土地上行走着,头顶上的油桶下压着一块布,保持着平衡状态。

这是一片干渴的土地,到处是一簇簇带刺的灌木丛和矮草丛,远远望去,没有尽头。滚圆的砾石三三两两散落在地上,像是打落的牙齿。阳光恣肆地泼洒下来。土地在热浪中颤动着,像铁砧上的马蹄铁被锤击过后的颤动。

炎热、焦渴和沙。

干燥的季节从东北部带来了干燥的热风。它携带着更大的沙地、更广阔的沙漠的味道,从萨赫勒的灌木丛林上耙过。当一阵突如其来的狂风朝她迎面扑来时——像骆驼嘴里呼出的热气,是来自于撒哈拉沙漠的沙子刺痛了她的眼睛,刺痒了她的喉咙。这就是那个不断扩大的沙漠带来的微量元素,它像盐末一样聚集在她的泪腺里。

她裹紧头巾,感觉到水罐中的水在晃动。好像她一直都在行走。

平原上的干草已经被烧掉了,这是为了让田鼠和更小的害虫失去藏身之处。燃烧后的灰烬能够使土壤变得肥沃。一旦降雨,绿苗就能钻出地面供牲畜食用。当然,前提是下雨,而且下得不能太大太猛,不然灰烬会被冲刷到河漫滩或盐水沟里去。她曾经帮忙指导人们如何规范地放火烧草。而现在她正穿过被他们燃烧过的土地,脚上沾了一层厚厚的灰。

路过前一个水坑时,她把油桶装满了水。但是不管她如何清洗,里面的水仍然有汽油的味道。那是两天前,现在油桶就要空了。

她已经走出了自己的乡音覆盖的范围,完全进入了一个陌生的世界,沿途经过一垄垄瘦弱的庄稼,它们像棍子一样插在土壤里。她看到了它们预示的未来。这是一片沙化的土壤,已经不适合谷物的生长。连草也长得稀稀拉拉,不够牲畜果腹。随着不断的前行,眼前的原野似乎变得更加广袤了。

远处,一名衣衫褴褛的男子推着一辆挂着葫芦的手推车摇摇晃晃地走着。尽管两人走的路线是平行的,但因为男子所有心思都放在推车上,所以并没有注意到她这个长途跋涉的人。女孩从几所农舍的边缘绕过,农舍的土墙和茅草屋顶在正午死气沉沉的氛围里安静得出奇。她跟随一队瘦骨嶙峋的牛群来到一个水塘边,把油桶装满水后,穿过一片灌木丛林,朝另一处农舍走去。夜晚,这些房子里闪烁着木炭炉发出的点点亮光,在平原上形成了一个个星座。有时候,她会闻到烤木薯的甜味和炖羊头的浓香,嘴里就会流出口水,肚子也会发出请求。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请求会变得越来越迫切。伴随着这种请求的是一种与之对抗的耳语,敦促她不要停下,继续走下去。

女孩靠咀嚼可乐果缓解饥饿,谨慎而节制地吃几颗裹在袍子里的干枣和豇豆。与此同时,一个声音对她说:一直走下去,不要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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