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郑雄醒转过来的时候,已经身在医院白色的病床上,他睁着眼,空洞地看着病房内的天花板,努力回忆事情发生的经过,可大脑里却出奇的一片空白。

“你醒了。我就知道你会没事的。”陈保熟悉的声音传入郑雄耳里。

“他们,他们怎样了?”郑雄虚弱地问。

“两死三伤。”

郑雄无力地叹息了一声,声音里尽是无奈和怅然,还有淡淡的悔恨。

“其实大哥也不用自责,发生这种事,谁也预料不到,”从外面端水进来的武天接过话头,“听说大哥已经在开启盒子的时候给他们发出了预警,是他们不听劝说的……”

“好了好了,你少说两句。”陈保打断武天的话,怕武天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让郑雄悔恨。

“我说的是实话,是他们非要……”看着陈保不断地给自己使眼色,武天嘟着嘴,最终把后面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这次行动,不管怎么说都是自己失责,按照特工条例,所有的后果均应由自己一人承担。尽管说战争会有流血、牺牲,可自己这次造成的牺牲和流血异常不值得。

长长地嘘出一口冷气之后,郑雄闭上了眼睛。泪,无声无息地从眼角滑落。

这泪和疼痛无关,和名利更不沾边,只和自己心境有关。

3日后,一份匿名材料投递到了国家安全总部,材料里详细记录了近年来郑雄在各个国家和数名被国际通缉的重要罪犯来往的详细内容,并列举了郑雄出卖国家安全资料的数条罪状。与此同时,在互联网上更是爆出中国Y省L市安全分部资料被盗,中国特工捕风捉影,四处追查,大闹D国的影视资料。此消息如一颗原子弹爆炸,立刻在全世界内一片哗然。最糟糕的是,影视资料在互联网上爆出后的数分钟后,D国官方对此提出了严重抗议,要中国政府给个答复,并要求严惩郑雄。尽管中国官方对消息进行了严密封锁,并采取积极态度应对一切,但漫天的风雨和谣言还是萦绕着。

对于这些常年从事特殊秘密职业的特工们,受指责,或者被对方反间计重伤、打击都是家常便饭,郑雄也不是没有经历过这一切,他内心始终相信,心怀祖国,有一颗爱国心,最终一切的一切都会云开雾散,水落石出。可是,这一次的变化实在超出了他的预料之外。自己的加密电话还有追随自己多年的勃朗宁手枪都被人拿走了;早上还是陈保和武天在医院特别护理室内服侍自己,可下午两人突然失去了身影;病房内不声不响地多了数名完全陌生的安全分局人员,而且这些人各个表情严肃,对自己怀有超常的戒备心。

病房里的郑雄当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不过凭着多年来从事特工这个职业养成的敏锐观察和判断力,他猜到一定发生了非常重大的事,使得自己变成了如今被软禁般的现状。

“来人,给我拿电话,我要和我的弟兄们联系。”郑雄大声对门外的守卫喊,一个平头小个子走到病床前小声答话:“对不起,医生说,你现在身体有恙,不适合打电话。”

“去你妈的。”郑雄异常恼火,“是医生知道我的身体还是我自己知道,连打个电话都不可以,我看是你们故意吧,让你们负责的来和我答话,老子要知道自己究竟犯了哪一条,连个电话都不能打?”

平头小个子阴着脸走开了,不多会儿,一个略显消瘦的青年走到郑雄病床前,冷声道:“郑处是老前辈,自然知道安全局的规矩,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还请不要为难我们,至于你的问题,过几天自然有上级会给你圆满的答复,我们只是履行我们的职责还有上级的命令,还请你多谅解。”

“他奶奶的,究竟发生了什么?难道仅仅是因为军方的人员在开启档案时爆炸造成伤亡就要治罪?”郑雄思绪万千,说真话,他不愿意也不敢相信,自己会在这关键的节骨眼上困在这里。

“一定,一定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自己受伤住院的这段日子里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和自己有怎样的关联,以致造成了眼前这种被动的局面。

“我要和局领导通话!”郑雄从病床上翻身而起,对门外的守卫喊,可是没有人理会自己,消瘦青年故意对守卫大声说:“领导有令,如果有人不听劝告,擅自逃离,或者有任何异动,一律就地击毙!”

就地击毙?消瘦青年的话如同晴天霹雳让郑雄发懵,人无力地瘫倒在床上,他明白,自己陷入了一个精心布置的圈套之中,尽管他不明白这个圈套是怎么设置的,又是谁在为自己准备下的,但是有一点可以清楚,那就是部署这个圈套的人对自己异常熟悉,否则不会使事态弄到无法控制的地步。

“必须要冲出去,弄清事件的真相,揪出那双幕后的黑手。”郑雄越来越觉察到,“1号档案”的谜底离自己越来越近,很快就会浮出水面,只是瞬间出现的反差和这黎明前的黑夜实在令人疼痛,令人备受煎熬。

郑雄相信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的道理,他也相信组织一定会查清事件真相,还自己一个清白,只是就眼前的局势来说,他没时间去等待,也不能去等待。郑雄焦虑不安地开始在病房内来回踱着方步,考虑该如何尽快地逃出去,说实话,就郑雄个人能力来说,要想在众人的枪口下冲出去绝不是难事,困难在于要以不伤害这些训练有素的特工为前提那就另当别论了。

“怎么,难道我连探视弟兄也不可以?”病房门外传来武天的怒吼声还有看守的警告声,紧接着是打斗声和辱骂声。

一个优秀的特工绝对不会放弃任何可利用的条件和机会,就在病房外传来打斗声的刹那,郑雄犹如猎豹出击,“呼”的一声窜出门去。

“站住,否则开枪了!”一名眼尖的看守发现郑雄从病房内窜了出来,立即拉动枪栓同时发声向同伴示警。

“哒哒哒”,79微冲还有97冲锋手枪的声音打破了医院的宁静,医院内骚动起来。

郑雄又气又怒,气的是竟然有人如此的轻率,不考虑任何后果和影响,竟然开枪引起骚乱,怒的是自己出生入死,一夜之间竟然成为安全部门开枪射杀的目标,他不明白究竟出了什么问题,上级领导竟然不听自己的任何解释会就下了开枪射杀的决定。

不过这所有的疑惑还有愤懑都来不及思考和发泄,制服武天后的数名特工已经端着枪追了上来。

“快跑啊,有人在里面放置了定时炸弹,搞恐怖活动,炸弹马上爆炸,要命的赶紧跑……”郑雄大声喊叫,以便制造混乱趁机脱身。医院的警铃瞬间被拉响,人群蜂拥而出,你踩了我,我撞了你,哭声、叫喊声、咒骂声,医疗器材砸倒声混成一片。看着被人群阻隔远远落在身后的特工们,郑雄抱歉地摇摇头,消失在人流中。

公安局指挥中心的电子大屏幕上,安全分局长周磊和公安局长拉动各个街道的电子监控图,寻找郑雄踪迹,进行相关警力部署……

是夜,华灯初上,城市的节律开始变得强劲,忙碌了一天的人们开始选择自己的喜好方式进行放松,迪高厅、茶楼、夜市无不高朋满座。离这些喧闹之地不远的一座天桥上,一个身材消瘦的青年正斜靠在铁栏上,眼神深邃而迷失,眉头紧皱,锁成一个深深的川字。此人正是角色瞬间被置换,成为公安以及安全部门追捕对象的郑雄。

郑雄掏出火机准备给自己点上烟,不知是手抖还是风大的原因,接连打了数次都没将烟火点上。他无奈地叹了一声冷气,猛然将手里的烟还有火机狠狠地抛了出去。

起风了,清冷。看着城市里不断穿梭的警车,一丝莫名的孤楚袭击了郑雄。稍微迟疑一会儿后,他拨通了陈保的电话。

“喂,说话……你是谁?”陈保听到没人回答,自顾自地说起来,“是马老板啊,请我吃饭啊,吃饭就免了,现在正在忙生意,公司派人在做市场调查,改天有空我请你好了……”陈保自说自话地迅速挂了电话。

凭着多年生死搭档养成的默契,陈保一下子就猜到了是郑雄。陈保传递了有上级领导派员来调查的信息,当然了,郑雄相信不会等太多的时间,陈保一定会找电话和他联系,因为彼此都是特工老手,对于加密电话的使用程序和范围大家都清楚,包括通话多长后会有录音以及其他风险。

10分钟后,郑雄电话急促响起,电话那头传来陈保焦虑的声音:“老大,原谅我不能出来看你……”

陈保依旧老样子称呼他,他依旧将郑雄视为自己的搭档和领导,这一点令郑雄心里暖暖的,至少在自己最落寞的时候,最孤寂的时候还有人信任自己:“好了,告诉我事情的真相,我不想无缘无辜的背黑锅,到最后怎么死都不明白……”

电话那头的陈保沉默了好一会儿,听得出他的思想斗争很厉害,按照纪律规定,对一个正在追捕的叛徒,或者是其身份还没完全确定的危险特工来说,透露任何信息都是违规违法的,郑雄理解陈保的心境,也知道自己如此的要求确实令其为难,可是,身处如此的险境,除了依靠自己这些老搭档、老部下之外他别无选择。

“你相信我会?”郑雄问,说真话,如果此时陈保在身旁他一定会狠狠地捶一顿,长年一块出生入死,血雨腥风闯了多年的生死弟兄,别人可以不信或者说怀疑自己,但是陈保不能,因为陈保了解自己就像了解他自己一样。

“大哥,我怎可能不信你?我们所有弟兄都不相信你会出卖国家利益,我相信现在的局面只是暂时的,你很快就能回到我们的身边,和弟兄们一起并肩战斗!”陈保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终于将了解到的情况通通告诉了郑雄。

郑雄眉头越来越紧皱,根据陈保所述可以判断出“1号档案”依旧在境内,而且极有可能很快就要运出去,此外还有一层情况就是安全系统里有敌特安置的眼线或者说对方的人,因为自己的追踪行动已经接触到了目标,所以对方急着要除去自己,把所有的一切综合分析下来,在D国遭到的疯狂追杀,以及回到国内发生的突变,一切的一切也就变得不难解释了。

“大哥,还在吗?”电话那头的陈保听不到郑雄的话语,焦虑地问,“接下来你要怎么办,需要我做什么?”

郑雄轻轻地叹息了一声,无言地掐断了通话,尽管这个时候他确实需要帮助,但是,他不想将这些和自己出身入死的弟兄们牵连进来,让大家惹祸上身,郑雄在这个时候非常清楚,有一双隐藏在夜幕下的眼睛正在盯着自己,这个时候如果自己一招不慎,就有可能如了对方的愿。

在街头的公用电话亭里,陈保不停地拨打郑雄先前用过的手机号码,可是话机里传来的只是电信服务员甜美的声音:“你好,你拨打的号码已关机。”拨打数次后,陈保点上一支烟,犹豫了几分钟后拨通了安全分局长周磊的电话。数秒后,安全部门的特殊技侦手段通过卫星系统追查到郑雄先前停留过的位置,不停地通过技术追踪、扫描、搜索。

安全分局,总部派来的纪检监察处长张小波接过分局长周磊递来的卷宗,卷宗封面鲜红的盖着“绝密”的印记,打开首页赫然是郑雄的照片,照片已被人用红色的笔打了个勾,不过红勾下面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又用蓝笔打了个叉。

“等等!”张处喊住正要走出房门的周磊。

“领导有什么指示?”周磊停住脚。

“没有,我就是想听听你的意见。”张处点上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大口。一时间,烟雾开始在房内缭绕,在灯光的照射下,给人一种似明似暗的感觉。

“其实我也一直不相信他会这样,”周磊停了一会儿,透过烟雾观察张处的表情,灯光和烟雾让这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恍恍惚惚,让他无法看清张处的表情,“不过,做我们这行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再说我们信的是证据……”

周磊了解到了总部的高层领导对郑雄在深入D国期间实施的剿杀手段形成了两种完全不同的意见:一种意见认为郑雄没有做过分,对敢觊觎我国家机密的恐怖组织就应该绝不手软,杀一儆百;另一种意见则认为郑雄目无法纪,滥用职权,草菅人命,严重败坏了国家安全机构的形象和威信。所以他现在这样说话,也算谨慎。

张处点点头,没有说话,用手示意周磊可以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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