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希拉说。

“特斯拉是电学天才,对吧?”罗杰说,“电影《致命魔术》里那位?”

“这就越来越傻了。”奈特夫人说。

“不,完全说得通,”黛比说。她瞪大眼睛,踮着脚尖直跳,捏着那一摞卡片。“薇科,你说‘卡瓦奇’是印度语,对吧?”

“对,马拉地语,但这——”

黛比又跳了跳,“是不是和梵语一样?前两天我想到过这个问题。特斯拉喜欢用梵语命名他的项目。卡瓦奇是什么意思?”

“呃……应该是‘盔甲’或者‘护盾’,具体是什么,需要看……上下文,”眼镜后的眼睛也瞪得溜圆。

“太蠢了,”奈特夫人说,“特斯拉是公众人物,他不可能瞒过所有人的眼睛,偷偷跑去从事秘密项目。”

“但他确实做到了,”内特说,“托马斯·爱迪生烧毁他的实验室之后,他不是搬家去了科罗拉多吗?”

“也许不是爱迪生,”蒂姆说,“说不定是红死家族在追杀他。他去科罗拉多是为了躲他们。”

“只是顺便躲避爱迪生而已。”希拉微笑道。

“所以我们知道了奠基石上的名字都是谁,”威尔克说,“也知道了那台机器的功用。”

“算是知道。”蒂姆说。

“那么,”内特说,“看来只剩下最后一件事情要做了。”

“不好意思,隆美尔先生。”

奥斯卡从大门口转过身,“奈特夫人,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

奈特夫人站在台阶顶上,拄着拐杖,不畏酷热,身穿亮红色羊毛衫,大墨镜挡住了下午的阳光。“你要去商店吗?”

“对,”他说,“需要帮你带什么东西吗?”

奈特夫人点点头,“不知你能不能帮我买些白茶?我本来自己想去,但今天髋关节疼得要死要活,”她递出一张十块钱和一个展开的小纸盒,“这是我喜欢的牌子。”

奥斯卡接过盒子,皱了皱眉,“拐角商店有这个?”

奈特夫人的脸耷拉下来,“哦,我还以为你要去真正的商店呢。佛蒙特大道的万斯。”

“我没打算去。”他说。

“哎呀,”奈特夫人伸手去拿纸盒,“那就算了。我明天应该能好一点,自己——”

奥斯卡摇头道:“没关系。天气这么好,正适合出去走走,再说万斯的价钱也比较好,”他使个眼色,拍拍他鼓起的腹部,“我反正最缺锻炼。”

“你太好了,”奈特夫人说,“非常感谢。”

“小事一桩,”他说,“一小时左右保证带着你的茶回来。”

奈特夫人转身走向大楼。内特、薇科和黛比在二楼窗口目送奥斯卡沿街走远。“他实在是老派绅士,”黛比说,“这么欺骗他,我总觉得过意不去。”

“是他在保守秘密。”薇科说。

“说起来,”内特说,“我不确定他到底知不知道。”

黛比扭头看他,“真的?”

内特耸耸肩,“你想一想。他是中层管理人员,只完成雇他做的分内事。上头命令他不许别人四处打探,引发麻烦。这不意味着他知道原因。就像中情局总部门口的保安。”

“我说不准,”薇科说,“他看上去总像是隐藏了很多秘密。”

“对,”奈特夫人在楼梯口说,“他没有告诉我们,这幢楼能引发地震,是防止人类末日的机器。因此他绝对是坏人。”

内特和薇科走向十四号公寓去和其他人会合。蒂姆从挂锁上抬起头。“五分钟我就能全打开,”他说,“比较古老的那两把是另一套结构,好些年没开过了。”

薇科侧着头说:“比较古老的那两把会比较费时间?”

他掏出开锁工具,“如果不希望留下明显的痕迹,就会比较费时间。”

“动手吧,”内特说,“别浪费时间。”

“就等你一声令下了,老大。”蒂姆说,手飞快地动了几下,最顶上一把挂锁立刻弹开。

“还以为比较新的挂锁更难开呢。”内特说。

“不对,”蒂姆把打开的挂锁挂在腰带上,“大部分现代挂锁的锁芯是相同的,只是再加装大号钢铁外壳而已。”工具插进最底下一把挂锁,手指开始跳舞。第二把锁很快打开,挂上腰带的另一边。

希拉拎着一个铁皮桶走近,另一侧肩膀上背着涂得五颜六色的背包,“运气不错,”她说,“这个差不多是满的。”

克里夫推开他房间的门,希拉把东西放进去。他看着铁皮桶说:“等我们弄完,你确定你能修补好?”

“油漆而已,”希拉说,“我最擅长涂涂抹抹。画出点纹理,保准能蒙混过关。顶多三十分钟。你要是有插座板,我去找一两个吹风机,也许还能更快。”

“你确定?”薇科问。

“要是有人站住仔细看,呃,也许会露馅,”希拉说,“但只要不仔细就没事。等下次他们再刷上一层涂料,那就肯定天衣无缝了。”

蒂姆换了一段粗铁丝插进两把海盗锁里的第一把。他按下锁梁,动了动,再按一下。他咬住下嘴唇,扭动手腕,第三次施加力量。铆钉大锁“铿啷”一声打开。他把锁也挂在腰带上,俯身开始应付门把手上方的最后一把锁。没多久,那把锁也挂在了他的腰间。锁按打开的顺序从左到右挂在腰带上。

内特用螺丝刀撬开涂过几次油漆的锁扣,抓住门把手,使劲转动,抻开了积累几十年的油漆。乳胶漆断开了,他手里多了一块包着玻璃门把手的乳胶漆。他扯掉乳胶漆,再次转动门把手——纹丝不动,内门闩像是吃住了他的全部力气。

门不肯打开。

“门缝里有油漆,”薇科说,“多半被粘牢了。”

内特打量着门缝,“谁有小刀?”

一把美工刀被塞进手里。“当心别卷刃,”希拉说,“我只剩这一把刀,等会儿还得靠它切边呢。”

“我尽量。”

“你需要的话,我屋里有更大的。”罗杰说。

希拉笑得很灿烂,“二位好兄弟,你们这是在比尺寸吗?”

“没这念头。”他说着摇摇头。

内特蹲下去,弹出刀刃,插进门和门框之间厚厚的油漆层。感觉像是在切半干不干的口香糖。美工刀划开几个地方的油漆,也拉长了另几个地方的油漆。他顺着门缝切下去。他想起解剖的录像,沿着躯干中线的长刀口。油漆像冷冰冰的血肉般分开。

他停下抖了抖手,扭头看见薇科、蒂姆、希拉和罗杰靠在墙上看着他。克里夫站在公寓门口。“怎么忽然间谁也不帮我了?”内特问。

“刀在你手里,夏奇。”薇科说。她举起电话拍了一张,“探险留念。”

“我还有一把美工刀,”克里夫说,“稍等。”

内特甩甩手指,继续对付油漆。克里夫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切完了从天花板到地板的长边。他开始切顶上的门缝。还没切到一半,肩膀就开始酸痛。

克里夫拿着一把亮绿色的美工刀蹲在地上,把刀锋插进门底下的油漆,朝着合叶的方向使劲。油漆破开,有几个地方团成边缘参差的小块。

又过了几分钟,他们沿着门边切完了一遍。内特把美工刀还给希拉,希拉看着刀刃,假装愠怒地瞪着他,“所以咱们是不可能有好结果的。”

他吃吃笑着望向薇科,“时间怎么样?”

“奥斯卡的去程应该到一半了,”她说,“我们顶多还有三刻钟。再过一刻钟,希拉就要开始打扫战场。”

希拉敬个军礼。

内特抓住门把手,“那好,咱们用十分钟看看房间里是什么,尽可能多拍照,然后就出来。不管多有意思,不管多怪异,都是十分钟就出来。同意?”

希拉举起相机,薇科举起手机,几个人轮流点头说好。

他转动门把手。门把手还是不肯动,像是另一边有人抓着门把手不放似的。再一使劲,“咔嗒”一声,锁头从锁板里拔了出来。

门突然打开。

内特紧紧抓着门把手,所以他被带得向前一栽。他失去了平衡,想尽量站稳,所以抓得更紧了。门一直向十四号公寓的内部打开。

有谁——有什么东西——从背后使劲推他。他的脚离开了地面,他隔了半秒钟才意识到脚没有落下去。内特在半空中转身,唯一的支撑物是门把手。他抬起另一只手,去抓门内侧的把手。

空调开得很大。黑洞洞的公寓里冷得可怕,他的皮肤和眼睛冻得刺痛。风向内刮,在他四周呼啸。

希拉在他身旁,抱着他放声尖叫。她滑到了内特的腰部,手忙脚乱之余,他心里泛上一个下流的念头,但随即意识到她在被一点点拖离他。

空气不是涌出十四号,而是在向内涌。

他低头去看希拉,希拉死死抱着他的双腿,用指甲抠住他的大腿。他看见希拉还张着嘴,但呼啸声吞没了她的尖叫。希拉的双腿在空中乱踢。一只运动鞋掉下来,打着转飞远。

顺着希拉的双脚望过去,远远地能看见一团亮光,仿佛一个炽热的棒球,上面还长着个肿胀的脓疱。眼睛看得刺痛。

十四号公寓没有墙壁。它朝每一个方向无限延伸。无穷无尽的黑暗中有无数大头针一般的五彩亮光,犹如遥远的圣诞彩灯。

他们在宇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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